穆清的眼神直接从孟婆伸出的手上略过，从一边爬上。
孟婆笑意浅浅地把手负在伸手，给穆清让宽路。
穆清身心疲累，奄奄一息地趴在岸上，对身上撕扯灵魂的疼痛仿若麻木。
孟婆在他边上蹲下，问道：“还是不想忘记？”
穆清掀开沉重的眼皮，“至死不想。”
孟婆伸手轻轻一挥，穆清身上的恶鬼皆是消散，下半身恢复实体。
“……谢谢。”
“给你指条路，若你不想忘记不想投胎，你可以鬼修。”
“如何鬼修？”
“忘川河、深狱鬼窟、彼岸天……这鬼界多的是险恶之地，你随意选择其一进入，闯个十年八年的还有意识的活着出来，我想就算没有功法给你，你也可以摸索出自己的修炼之道，不过深狱鬼窟你别想，因为不是谁都有机会进入的。”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让我忘却前尘不该是你的职责所在？”
孟婆站起身，目光远眺，“你就当我闲得发慌。”
孟婆转身离开之际，扔了一本鬼修初级功法在穆清身上。
此后百来年，穆清置身鬼界，辗转忘川河和彼岸天等地。
无数次的血泪痛苦，无数次的命悬一线，穆清不是没想过放弃，但在想及心中那抹倩影时，又有了抗过去的毅力。
生前未曾有能力护心上人一世长安，那下一次的再见后，他必然得脱胎换骨，有撑起一片天的能力。
孟婆偶尔无聊的时候会去看看穆清死了没有，一来二往的，两人虽谈不上是朋友，但也是有个交情。
穆清被问及过他苦苦支撑的信念，他回答的仅仅是一个“爱”字。
孟婆虽然看多人情冷暖、爱恨情仇，但并不懂爱的滋味，所以没再多问。
不过看穆清如此痴心，倒让她心生几分向往。
这百来年，穆清在鬼界打听过嘉月的下落，都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
所以，便是重入人界。
茫茫人海，盲目找寻。
天地广袤，山水无数，皆寸寸走过，甚至拜上每个地方的菩萨、信仰，只求某一天在途径的路上，能遇见嘉月的转世。
后来，穆清专挑将门之家附身，从婴孩至老去，以不断的杀伐血腥来让自己更加冷戾狠绝，更加强大。
而无论时代和身份如何变换，穆清这个名字从未变过，寻找嘉月的执念从未消失。
而所有的艰辛付出，前行寻找，终在那个月上枝头的巷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原来，她从未上过奈何桥，从一开始就得到了一个好的际遇。
这样也好。
不用被迫饮去孟婆汤，不用遭受人世折磨。
至此，视线之内一片黑暗。
就像谢幕。
却比谢幕更加沉寂静默。
谢墨书指尖现出灵火，点亮眼前。
一旁的嘉月异常安静，连呼吸都像没了。
谢墨书知道，她这是在思索自己到底和穆清有过怎样的纠葛，她的记忆，是否有所差错。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