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阴曹,回归肉身,我冲出水帘洞,驾着筋斗云去往西方。

犹记得当时,那个中年和尚一脸慈悲地宣了声佛号,漫天的乌鸦精瞬间灰飞湮灭。

言出法随如他,大概是我见过的最强者,定不是无名之辈。

在灵山山脚,有一条浊江挡住了我的去路,筋斗云飞不过去。

我落在江边,一叶扁舟从江中驶来停在我面前。

船家问我:“可要渡江?”

我直接跳了上去。

只是跳上去后才发现这船竟然没有船底,我的双脚直接踩在江面上。

船家说:“此为凌云渡,无底之舟方可渡。”

船家划着楫,小船缓缓朝着江中行驶。

待到江心时,船家告诉我:“此凌云渡可助人脱去凡胎,渡元神,修得正果。”

他说完时,一股诡异的力量把我的身体拉入了江水中,我奋力挣扎,却不得动弹。

江水浑浊,出奇地冰冷。

四面八方仿佛有千万只白骨之手拽着我不断下沉,我在心里呼唤金箍棒,金箍棒没有动静。我又召唤筋斗云,筋斗云也不见踪影。

我从头顶透过来的亮光中,却看见我依然稳稳站在船仓的水面上。

江面仿佛一面镜子,将我分成两半,一里一外隔开。

船家依然在划着楫,似乎毫无察觉。而船里的我依然在盯着江面发呆。

这江不知其深。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沉到了无边黑暗的江底。

江底黑褐色的泥里弥漫着腐朽糜烂的恶臭。

我身体无法动弹,落在泥泞里,身下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黑泥翻涌,露出一片森白。

一眼望去,这江底的泥泞之下,铺满了白骨。

像是有一只冰凉的小手轻抚着我的身体静静地引我入睡,浓浓的困意让我的眼皮越来越重。

我很困,很乏。

于是,闭上了眼。

这里,如此宁静。

便如永恒。

“师父,看,有一个人。”

“阿紫,他是一只猴子。”

“师父,他还有救吗?”

“不管有没有救,我们都不能见死不救。”

“可他没有心。”

“可我们有,医者父母心。”

永恒的寂静中,隐隐约约有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的心猛然一痛。

“醒醒,醒醒……”

有人在我耳边低唤。

“谁?”

“谁在喊我?”

我睁开了眼。

一只洁白如玉的白骨骷髅从远处行来,他的胸腔里亮着红色的光,像是一颗心脏。

“你是谁?”

我问。

只见那白骨心脏里的红光在他身体里流动,所到之处顿生血肉。

白骨恢复成了一个老者模样。

是阿紫的师父,那个挖心给我的老郎中。

他问我:“你是谁?”

“我……”

不知为何,我竟想不起来。

他问我:“你从哪里来?”

我脑袋里浑浑沌沌。

他说:“你好生想想。若将过去凡尘一切舍弃,你将永堕此地,和这里的白骨一样腐臭糜烂。”

我想得头要炸裂,可心里始终有一层抹不去的迷雾遮掩了我的过去。

老郎中又问我:“你要到哪里去?”

我脱口而出:“这个我记得,我要去灵山,找阿紫。”

老郎中笑了,说:“好,那我渡你一番。”

老郎中用指尖划开他的胸口,醮着鲜红之血,以血为墨,在埋满尸骨的江底重重地划上一笔。

江底像是被刀锋撕开一道豁口,刺眼的光亮从裂口里溢出。

老郎中说:“去吧。”

我向着光芒,纵身一跃。

我看到了一幅画面。

神石坠落蟠桃园,那长得和阿紫一样的女子坠入大地裂缝,深埋地底。

神石分为两半,一半立于山头,一半藏于地底,与那女子抵足而眠。

我为之湿了眼。

……

呼。

我大口喘气。

我仍然站在无底之舟里,脚下的江面依然深浊。

只是,船家停了划楫。

小船也因此停了下来。

我注视江底,心里忍不住怀疑刚才沉江一幕是入梦了正是中了幻觉。

船家放下竹楫,没头没尾此说了句:“他是我的一位弟子,堕落了深渊。”

“谁?”

我有些乱。

船家惋惜不已,又道:“你我缘份未至,我也渡不了你,你走吧。”

说完,我被一股伟力挪移回了岸边。

我哪肯离去:“我来此找一个中年和尚!”

我想了想,又觉不对,于是改道:“我来找一个姑娘,叫阿紫!”

不知为何,我心里颤了下。

船家遥遥说道:“你来晚了一步,你要找的人,她不在灵山。”

我大声问:“她在哪?”

船家回道:“我亦不知。”

我看着他,那船家双手合什,全身月白僧袍。

正是那时带走阿紫的中年僧人。

我瞬间知道了他是谁。

西方雷音寺之主,佛祖如来。

他叹息一声:“世间缘份,求而不得者,往往远在天边,又或是近在眼前。”

说完,他不再多言,隐入江心。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心里一动,难道是花果山?


状态提示: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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