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匠,也是儒家孔子书院的孔明,一个连大隋王朝权势貂寺也要尊称一声“先生”的读书人。

少女突然笑了,问道:“先生何以教我,要如何劝我向善?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儒家那位至圣先师,以及道祖之一,都曾提出过‘有教无类’?”

男人摇头道:“跟你讲一万句圣人教诲,也没用。”

少女看似在和这位儒士云淡风轻地闲聊,实则整个人就像一张紧绷的弓,眼角余光不断打量四周,寻找破局的蛛丝马迹。

儒士对此视而不见,冷笑道:“我知道你其实有无穷无尽的愤怒,怨恨,杀意。我并非容不得异类,只是你要知道,随意起恻隐之心,泛滥施行慈悲之举,从来不是真正的三教教义。”

“我们家少爷经常念叨,跟读书人掰扯道理,最没意思了。”

少女扯了扯嘴角,眯起那双诡异的黄金重瞳,“原来孔先生是真的回光返照了,自然比起以往更加不好惹……”

他一笑置之,“道理讲不通无妨,但是只要我昆明在世一天,还有资格坐镇此地一日,你这忘恩负义的孽障,就别想张牙舞爪!”

少女伸手指了指自己,笑问道:“我忘恩负义?”

中年儒士怒色道:“当年在你最虚弱之时,不得不低头俯首,主动与人缔结契约,是谁在那年的大雪天救了你?!又是谁这么多年来,一点点蚕食掉他的仅剩气数?!”

少女笑道:“饿了,就要找东西吃,把肚子填饱,这不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再说了,他本来就没什么大的机缘,早死早投胎,说不定下辈子还有点渺茫希望,若是任由他这种无根浮萍留在小镇,嘿,那可就真是……”

儒士一挥大袖,轻声喝道:“住嘴!”

读书人怒斥道:“大道之玄,天理昭昭,岂是你可以一言断之?!人生各有命数缘法,你有什么资格替他人做出选择?!”

少女头顶,凭空出现一只光芒璀璨的金色大手,气势威严,如佛陀一掌降伏天魔,又如道祖一手镇压邪祟,迅猛按在少女脑袋上,迫使她瞬间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面。

磕头声,怦然作响。

低头的少女,双手撑在地上,挣扎着起身,不见容颜的她,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你们可以压我低头,但我绝对不认错!”

那只威势磅礴的金色大手,扯住少女脑袋,一提起一按下,又是一次磕头。

没有想过,世间哪里有绝对的自由,我儒家至圣制定种种礼仪,何尝不是在为万物苍生,谋取另一种自由?只要你不逾矩,不违制,只需恪守礼节,有朝一日,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

少女抬起头,死死盯住中年儒士。

昆明走出一步。

天地恢复正常,他和婢女宋姊佳重返小巷,阳光温暖,春风和煦。

少女摇摇晃晃站起身,笑容惨白,微微露出森严的牙齿,“先生今日教诲,奴婢记下了。”

孔明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她突然问道:“就算我对赵阳忘恩负义,但是先生身为出类拔萃的圣人门生,为何会袖手旁观?

为何只对弟子萧珒和我家少爷,青眼相加,对于身世平常的赵阳,不过尔尔?这何尝不是与商贾做买卖无异,若是奇货可居,便精心栽培,对待粗劣货物,便敷衍应付,能否卖出好价格,根本不在乎?”

孔明笑了,正气浩然的说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少女茫然。

当中年儒士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少女顿时浮现出满脸不屑,狠狠呸了一声。

她一瘸一拐返回自家院子,经过赵阳家的时候,皱了皱鼻子,拧了拧眉头,她有些犯迷糊。

只是由于那个该死读书人的道行崩坏,当下小镇已是处处天机泄露,就像一艘四处漏水的小船,她尚且自顾不暇,更要为将来仔细谋划一番,也就懒得去斤斤计较了。

当她推开院门后,一条粗看不起眼的四脚蛇,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落窜出,飞快爬到她脚边,给她气呼呼地一脚踢飞。

————

赵阳的屋子里,年轻道人端坐在桌旁,眼观鼻鼻观心。

前不久还是将死之人的黑衣少女,竟然已经能够自己坐在床上,盘腿而坐,也没有戴上帷帽,露出一张让人记忆深刻的脸庞。

倒不是说少女如何倾国倾城,只是过于英气勃发,很大程度上让人忘记她的容貌出彩。

少女双眉,不似柳叶似狭刀。

当她以一种充满审视的意味,凝视年轻道人的时候,后者有些难得的局促,分明没做任何坏事,却有些心虚。

年轻道人咳嗽一声,赶紧撇清自己,“姑娘,事先说好,人是贫道救下的,但背你进屋子,帮你摘去帷帽,再给你洗脸等等,可都是另有其人,他叫赵阳,这栋破败宅子的主人,是个黑炭似的穷苦少年,还跟贫道求过一张符纸来着,大体上就是这么多,姑娘你如果还有什么想问的,贫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草鞋少年,这就给卖得一干二净了。

少女点了点头,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大大方方诚心诚意说了句:“感谢道长救命之恩。”

更加心里打鼓的年轻道人干笑道:“无妨无妨,举手之劳,姑娘无恙就好。”

黑衣少女问道:“道长不是本洲人氏吧?”

年轻道人反问道:“姑娘也不是,对吧?”

她嗯了一声。

道人也跟着嗯了一声。


状态提示:(121)少女陈曹--第2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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