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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年九月二十,淮北韩七与洛阳守备刘仁在洛阳城以东百里处联合举事,出乎世人意料,手握东都二郡七州兵权的刘守备竟然自甘屈居人下,奉一个名不见经传不及弱冠的江湖少年为尊,反军竖大旗为韩,当真令人瞠目结舌。

对于别人质疑,刘守备解释得□□无缝,他曾是姬氏家将,发誓效忠早逝的姬太傅,如今姬太傅走了,姬家也眼看着快散架,他转而追随姬太傅的东床快婿又有何不可。

此等流言传来,姬瑶抿嘴微笑,别人眼中是一套,内里实情又是另一套,阿爹去世那么多年,哪能有这么大的余威在。能说服刘守备联手举事,全是韩七的本事。若说刘守备看中韩七哪一点,肯定是他身上无往不利的勇和混迹江湖练就的悍,再有别的,只有她亲自见了刘守备才能知道。

这当头,韩七带着人在洛阳郡练兵,说好去一个月,她刚打发人送去秋衣御风的夹衣披风,一转眼他人却赶着回来,进门就喊着饿,狼吞虎咽扒拉下去两大海碗饭,这才看向姬瑶,嘻皮笑脸问她:“阿瑶,我出去快二十天,你有没有想着我,别是想得晚上睡不觉人又瘦了一圈。”

见他黑了又瘦了,姬瑶本来满心可疼,被他一插诨,又气又好笑,轻啐一口:“贫嘴,我有什么睡不着觉的。汴州城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你的人马,我一夜安稳睡到大天亮。倒是你,该要愁西风吹起,长安城里的落叶阻断你的路。”

听她拐着弯提起萧述,韩七气不打一处来,执起手边的酒壶倒满一杯一饮而尽。

姬瑶见了,走过去拿过酒壶替他斟满第二杯。

韩七趁机握住她的手不放,她没法子只好坐在他身边。

不怪韩七这么生气,他和姬瑶以及刘守备都私下商议过,本不打算这么早起事,能虚与委蛇一日便是一日,拖延点时间不动声色往洛阳以东扩充势力。

可时不待人,萧家在长安城摄政的位子还没坐热乎,就急着向韩七和洛阳城下手,快马发来三道谕旨,跟随旨意前来的是萧家有为的子弟,这明着在抢地盘。

文人把自己说过的话不算数,怎恁的不要脸!

韩七一怒之下,鞭打汴州城外某个趾高气扬萧氏儿郎,当下决定他要偷要抢也要明刀明枪,不干那躲在人背后闷声发大财的事。

这一切,姬瑶全心中有数,不过她另有一番见解。萧家是萧述最为耀眼,嫡系嫡脉嫡长孙,集万千期待于一身,可萧氏这棵大树上还结了不少又红又大的果子,哪个不想着出人头地抢一份功劳。

再说世家大族,光一帮子七老八十的族老们足够令人头疼,萧述胳膊扭不过大腿,别看他在外风光,回到族里难不保会有跪宗庙祠堂的事。

不过……对着韩七,她可不这么说,只娇嗔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对着我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招你厌烦,以后我可怎么在这里立足。”

韩七听完差点跳起来表明心迹,他又细看姬瑶笑盈盈的样子,也笑了,“他们不知道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我不在的日子谁敢给你甩脸,说出来,我明早赏他四十军棍,管保个个都服服贴贴的。”

两人处得久了,都知道在说顽笑话。明白韩七回来时间紧,姬瑶先拣几件要紧事说给他听。

头一件,冬月里萧述和梁恒丽大婚,姬瑶替韩七也备下贺礼,派谁来送暂时没定下。

次一件,眼看着快要入冬,韩七手下数万大军的军饷和冬衣有一半没着落,虽然刘守备答应匀他一些,可算来算去,有三成军士还是会缺衣少穿,好在去年劫的那拔粮草可以支持一阵子,大家不至于饿着肚子。

再有好几件大小事宜,两人在灯底下抵头一一议来,唯有此两件难办。

第一件是韩七心里有疙瘩,不大情愿和萧述再扯上关系,他不想抽出人手犯着牛性子。姬瑶也不想紧逼着他,这种事她总归有法子让他想通,可军饷这一块又该怎么办?数万人吃喝拉撒外加打造兵器饲弄战马,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韩七也没头绪,又不能像以前那样劫几个富户救急,更不能徒手变出白花花的银钱来。造反这种事,比他想像中要困难的多,不是提着刀枪冲锋陷阵便能无往不利。

见他沉默不语,姬瑶轻推一把,柔声道:“也累了有些日子,回去早点歇息,有事明天再议。急又没用,饭要一口一口吃,做事也是一步一步来。”

韩七拉过搭在肩上的手放在唇边,暗声道:“道理我都晓得,这么多杂事惟有让你辛苦了。”

“我苦什么?是饿着了,还是冻着了?”

姬瑶偏头笑语,让韩七觉得灯下美人如花,他不想走了。

他想什么当然说什么,说了也没用,招来姬瑶一记白眼,磨着香了她一口,意犹未尽回自己院子,一路上唇边挂着笑意,回味齿间香韵,又想起在洛阳时刘守备说起过姬家的往事和姬瑶生父的点滴,好像能依稀窥到姬瑶的前世过往。

他说姬太傅在世时曾驻守过皇陵,那地方草木茂盛,又是皇家禁地严禁狩猎,飞鸟走兽长得比别地要大要肥,可苦了当年身为小郎将的刘守备及一干军中少年们,盯着肥美的猎物不能下手,心里痒痒的。

想到这里,脑中突闪出一道灵光,韩七定住脚嘿嘿笑出声,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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