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碧萝

守陵……得病……拒绝进食……你的儿子……君临天下……

蕙罗于这一片混乱情形中捕捉到太后口中的这些关键字词,渐渐有些明白了,太后必定是神志不清地把自己当作了故皇太妃陈氏。从“索命”、“总来找我”这些话语看来,太后受故皇太妃魂梦困扰已非一日,原来她平日端庄冷静的表相下还隐藏着这一桩心病。

“当年我对你,不可谓不好罢?”太后护着脖子,喘着气,继续瞪着蕙罗说,“你不得宠时,别的娘子欺负你,我为你主持公道。你用沈碧萝合的香引诱神宗,我也没有惩罚你,反而劝神宗进你品阶,让你锦衣玉食地过宠妃的生活。你生下儿子,我也视若己出……你为了儿子的前程,自己选择去守陵,到如今却只来怨我,每天夜里来缠着我,是何道理!”

沈碧萝?这个名字听起来熟悉又陌生,跟自己名字很接近,却又好似从来没听人说起过。蕙罗未及细想,太后已举起触手可及的香鸭向她砸来,“出去!不要再来!”

蕙罗避开,上前两步,轻声解释:“娘娘,是我,我是蕙罗,沈蕙罗……”

“沈碧萝?”太后重复的还是碧萝的名字,昏暗的眸中闪过一缕异样的光,盯着蕙罗看了许久,语气渐趋平缓,甚至淡淡地笑了起来,“对,你是沈碧萝,你是沈司饰……你来找我做什么呢?我更无一点对不住你之处……当年我要栽培你,你不识时务,躲到西京去,白白地让陈娘子捡了便宜,自己也毁了名节,没落得好下场……你是有心呢,还是无心呢?是聪明呢,还是糊涂呢?”

蕙罗更是如坠云端,面对太后唇际那讥诮的笑,完全不知如何应对,惶惑地默默退后,脑海唯余“沈碧萝”三字碾来碾去。

太后磔磔地笑,朝蕙罗挥挥手背:“都退散罢,明天我让人为你们烧点纸钱,你们好好投生去罢,若再来纠缠……”

话音未落,门外却有一丝幽幽的笑声传来,是个女子的声音,笑声轻飘飘地,于暗夜里响起莫名地诡异。

太后顿时大骇,又扯被褥来把自己紧紧包裹住,颤抖着的牙关挤出一句话:“谁在哪里?”

无人回答。

蕙罗过去开门探视,亦不见人影,只有殿阁廊庑间帷幔在夜风中慢悠悠地飘舞。

蕙罗关上门,引动的风搅乱了烛影,室内光影陆离,门外那笑声又起,时强时弱,忽远忽近。

太后恐惧之极,高声惊叫:“来人!来人呐!”

一时不见人来,太后惊魂未定,索性把头也埋进被褥间,周身寒战不已。

蕙罗欲上前抚慰,又怕她更加惊惧,进退两难,也只好呆立原地。好一会儿,那笑声才逐渐消停,有人启门进来,却是谢巧儿,端着一碗汤药送至太后床前:“娘娘,该服药了[综韩剧]大长腿们。”

蕙罗从太后寝阁出来,一路不见有其他内臣或侍女,心下不由诧异,按理说太后不豫,阁中诸人更应日夜守候才是,何以竟不见人?再联想起适才那诡异笑声,不免毛骨悚然,加快了脚步,但求早离此地。

走到正殿门边,却见外面有一单薄的影子一晃,挡住了蕙罗去路。

蕙罗吓得差点惊呼出口,好在手提的宫灯适时照亮了来人面容,蕙罗辨出是原福宁殿押班崔小霓。

“今晚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崔小霓命令道,消瘦的脸庞看起来苍白而冷硬。

蕙罗仓促地答应一声,绕开她疾步离开。远离太后殿阁,回到自己居所时才重寻神思,把此夜之事回想一遍,也记起太后宫中原来两位押班已被调离职守,如今奉赵佶命代掌押班之职的是崔小霓,那么太后寝阁外无人守护是出自她的授意,或者……

赵佶那笑意盈盈的身影又浮现于脑中,交织着今夜那女子的笑声,蕙罗但觉遍体生寒,猛然摇摇头,似欲把所有与之相关的阴影都抛甩开来。

经此一事,太后愈发神智昏昏,少有清醒的时候,终日卧床不起,时有梦呓。赵佶还让蕙罗去为她梳头,但每次蕙罗一碰她头皮,她必惊醒,尖叫,或厉声咒骂,不让蕙罗近身。蕙罗亦不愿再去,恳求赵佶多次,赵佶才为她解除了这一差事。

虽不再见太后,蕙罗仍心情郁结,且每每想起太后提到的“沈碧萝”之事。从太后凌乱的话语中得到的讯息是,沈碧萝是司饰女官,会合香,且合的香药曾令故皇太妃得宠于神宗,后退居西京,名节受损……联系自己姓氏和出身,蕙罗隐隐觉得这个沈司饰说不定与自己会有某种关联。

一次周尚服召集属下女官议事,说郑娘子已进封才人,不宜再兼司饰之职,帝后命再从司饰内人中挑人提拔。众女官纷纷推举蕙罗,周尚服遂问蕙罗意见,而蕙罗尚在恍惚地想太后言语,周尚服连唤数声她才陡然惊觉,忙欠身谢罪。周尚服也未恼怒,命其余众人退去,才和言问蕙罗:“你这几日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

蕙罗踟蹰,但见周尚服神情和蔼,目含善意,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日前我曾听太后提起一位沈司饰……名字好像是沈碧萝……以前尚服局有过这位司饰么?”

周尚服屏息坐直,略一思忖,再问蕙罗:“以前没有人向你说起过她?”

蕙罗摆首,回答:“从未听说过。”

周尚服遂道:“关于她的事,我原本想等你大两岁再说,但你既已从太后那里听出些端倪,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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