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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尚未亮,她听见帐外叶延的低声轻唤。谢灿素来浅眠,忙起来披上衣服,掀开帘子。叶延站在外头,说:“阿康,太子来了。”

她慌忙理了理头发,擦了把脸。宇文吉的主帐已经亮起了灯光,她禀了火把走过去,掀开帐子。

帐中人抬起头来,明明灭灭的烛光中,露出一张棱角坚硬,略有些发白的脸来。谢灿知道此人定是太子拓拔明,点了点头道:“参加太子。”

拓拔明抬手示意她上前。他年二十有七,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下颌上蓄满了蜷曲的胡须,一双眼睛在烛火下炯炯有神。

是帝王之相。谢灿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她恭恭敬敬挨着步六孤里和宇文吉盘腿坐下,等待太子的发问。

拓拔明说:“你是越人?”

谢灿点头。

“何故来到此地?”

这个问题谢灿在这几个月中回答不下百次,她倒背如流:“亡国做了奴隶,不堪辛苦才逃到魏国来。”

拓拔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在她觉得额头几乎要渗出汗来的时候,他突然笑了起来,在整个安静的帐中显得尤为突兀。谢灿只觉得无形的压力压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睛对上了拓拔明的双目。

“你可知在魏国,你这种汉女还是要做奴隶?”拓拔明的眼神略带玩味,像是一匹豹,在伏击猎物。谢灿只觉得此人比苻铮还要难对付,他是察觉了什么?身为太子,他可能有着她不知道的情报网络……若是他们知道了她前越公主的身份,会如何处置她?

她皱了皱眉,回答:“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但是太子不是正在着手废除奴隶制?”

拓拔明挑了挑眉,恩了一声。谢灿的心忽然松懈下来,他知道她的回答让拓拔明满意了。

拓拔明撑着下巴,笑道:“怪不得六弟喜欢你,宇文吉也说,你的话值得一听,你且说说,为何要尽早攻齐?”

她身子微微前倾,将在脑中百转千回的话说出来:“去岁齐国刚刚攻打了越国,如今为了镇压尚不稳定的江南,陈重兵于江水沿线,北方兵力空虚。而因为去年春天的齐越之战,苻铮屠杀了大量江南民众,导致江南无人春耕,去年秋天的收成,一定很差。”她吞了一口唾沫,抬眼看了看拓拔明。

“继续说。”拓拔明示意。

谢灿咬了咬下唇,继续说道:“这样看来,一个秋冬过去,齐国国库一定极为空虚。北方诸城的粮草储备定然不多。我们趁着春耕,青黄不接之时围城,切断粮草水源,城中一旦出现饿殍,太守不开城门也难。但是若是等到明年,齐国皇帝将江南的收成北运,到时候北方诸城的粮食充足,我们的胜算就不大了。”

拓跋明点点头,继续问:“可是如今我们能完全灵活调动的只有六弟在察汗淖尔的一万精兵。”

她抬起头来,瞪大眼睛:“不是还有贺赖部……”

拓跋明说:“兵符虽然在贺赖部的手里,但是若是丘穆陵竭力阻拦,那些兵丁对我们来说,就是可看不可挪的木头!”他的目光在坐下诸位脸上一一逡巡,落在了步六孤里的脸上,“听闻步六孤部少族长颇有谋略,此事你如何看?”

步六孤里自昨日便没有说多少话,如今更是双眉紧锁,在被拓跋朗点名了之后,亦是沉默良久,才道:“阿康说得不无道理,只是,若无兵符军令而贸然出兵,只怕更会给丘穆陵部落下口实。”

拓跋明亦是很赞同步六孤里的发言,又问座下诸位:“众位有什么想法?”

又是一阵死一样的沉寂。

谢灿只觉得这沉默重得可怕,她虽说听叶延和宇文吉讲解了不少,但是对京城的局势依然是一知半解,她委实不敢贸然发表意见。

叶延坐在她的身边,看出她焦急又无奈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背。谢灿这才放松了些。在拓拔明的面前,她总是会不自觉地联想到苻铮,两人的身上,都有着一种相近的气质。

她的肩膀不知觉有些僵了,手心中也出了一把的汗。

一旁的宇文吉突然动了动,恩了一声。

原本沉默的众人立刻纷纷抬起头来看他。

他说:“我倒是有一个方法,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拓拔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宇文吉说:“如今丘穆陵纠集一群不愿废除旧制的贵族,竭力阻拦攻齐的战事,但是他们忘了,丘穆陵部,不仅仅只有魏女生的儿子,更有汉女生的子女。”

他的目光绕过谢灿,绕过叶延,落在了坐在最后面的一个青年的身上,此人名叫碎奚,正是他口中,丘穆陵部下的汉女所生的混血儿,也是在场唯一的一个丘穆陵。他从昨日就一直竭力避免自己在众人眼中露出锋芒,因为他知道目前丘穆陵部和贺赖部剑拔弩张。而在一队,所有的丘穆陵都是混血儿。

如今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也不敢继续沉默不言,便说:“宇文将军说的是。”

宇文吉笑了笑,起身朝着拓拔明行了一礼,说:“太子殿下,末将以为,我们可以……”

他话音未完,步六孤里突然出言打断他:“此非君子所为。”

宇文吉看了看他一眼,笑了笑,他虽然长着一张纯正的胡人面孔,可是笑起来却委实像是江南的才子那般如沐春风,脸上的轮廓都柔和起来,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有些战栗:“君子?这岂不是汉人的说法?丘穆陵部自己便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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