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这种东西是当真存在的。它不是镌刻在无极命盘的定格里,而是游离在你所不能洞悉和掌控的清虚间。
当我一再小心的迈入恩露殿里准备暗暗换下牌子的时候,很不幸运的,天公似乎并不打算再容忍我的阴霾。我被來到殿中打理事务的女官撞了个正着……且这女官刚好是个素日与梅贵妃走得近的,对于梅妃看我的不顺眼她自然是心知肚明。
更好巧不巧的是,负责绿头牌上呈事务的乾元殿公公也刚好在这个时候进來。
若沒有那女官,我还好同这公公私下里做个绸缪买卖;若沒有这公公在,给这女官些好处让她倒戈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两个人一前一后相隔不久的出现,还具数都看到了我不轨的举止……事情就委实难办了!
须臾辗转,那公公终究还是不打算徇私的对我做了个礼,要我跟他去见皇上,看看皇上要如何说。
时今得宠的不是我,是兮云;且我素日为人寡淡惯了,也不曾跟他们谁多些亲厚。如此,他动了这么个心思,念着若是抓了我的纰漏,在皇帝的新宠沈兮云那里兴许还能卖个好。
我就是这么不得人心,即便我如何努力学习圆滑处世,事实证明我还是沒有做到。
就这样硬着头皮被带到了御书房,一路苦思苦想着如何能寻个周全的脱身法。我摸不透皇上的心,自身的骄傲更是使我恼怒万分。偷换绿头牌,如此如此卑微到尘埃里的行径呵,他会如何看我?又会怎样对我?
御书房里早早便燃起了盏盏宫烛,在还不算昏惑的格局间明明灭灭的,好似把天幕中嵌着的星子都锢入殿中。
我得命入见,对着皇上落身行了跪礼。毕竟我此时是有罪之身,落身下跪的好态度是必然要持着的。
他并沒有难为我,顿了一下便叫我起來。
我却不敢起身,只把头慢慢抬起。
真可笑……御书房这么个严整肃然的地方,不是平时都严禁宫妃入见的么?那怎么时今这里一跪一坐着的不仅是我这个有罪在身的舞涓,还有皇上的新宠馥美人呢!
兮云面色极不稳定,一阵白一阵青变化的很是明显。
我含笑顾她,被这下意识拿捏的只将目光停顿在她面眸间,心下仿如千百滋味、又似乎并不知其滋味。
我的目光对于她來讲太灼热了,这种要把她生生刺穿的不适感做弄的她隐现惶然:“扶摇……”几不可闻的唤,我从她浅而嗫嚅的唇形辩驳出了是这两个字。接连便见兮云起身行至我身前,复极快的转过去对着皇上亦一跪拜,“陛下,请千万不要怪罪阮舞涓啊!阮舞涓为人秉性纯善谦和,平素更是守规矩到近乎谨小慎微的地步。这其中必然存有误会,请皇上明鉴呐!”语尽一匍匐身子。虽然我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究竟动容到怎样的地步,但急切的语态足以让人感知到其中的恳挚。
想是在我一路过來的同时,那乾元殿陛下贴身的公公,便差遣了小太监先一步把我的事情报于了陛下知道。既如此,倒也省去了我许多解释。
盈盈烛影扑入眼睑,视野一片光波流转,不知是被恍惚了视线,还是因了心念而迷蒙了景象。我沒有去看皇上,望似平视的目光其实涣涣散散的沒有一个聚焦。且我并不是个擅于掩饰与谋划的女人,到了这么个千钧一发的光景,我根本顾不及去想去思如何为自己解围,如何可使自己全身而退。
御书房里平静的出奇,便连穿堂风似乎都绕过了这一隅地界不愿闯入。细密呼吸声便显得尤其清楚的很,一缕一缕由细微处直击着整个灵魂……
“馥美人。”不知过了多久,听得主位上的皇者稳声启口,“你先退下。”语气平常,沒有别样。
兮云已跪了小一阵子,无声的沉默最是折磨人,不仅折磨着我,同样也在折磨着她。时今陛下开言发话,对她对我都顿有一种如蒙大赦之感。
她抬了抬首,有片刻僵滞,旋即垂眉顺目幽幽的应了一声:“是。”聪颖如她,心知皇上沒有言及其它的只叫她退下,又独留了我,便一定不会对我有太严酷的苛责。
这一点我也明白,所以在兮云起了身子从我身边莲步退出去的时候,我不动声色的慢慢舒缓了提着的一口急气。
原本就静谧的内室因了兮云的离开,那萧索空旷之感变得更为明显。若不是已迈入早春的时令,这般寂寥的氛围实会冻煞了人的身子和灵魂的。
我颔首垂目,耳畔听得一阵衣袂摩擦接踵的质朴感,旋即又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明白是皇上起身向我走过來。念头才明朗,下颚便忽地被一个不温柔也不跋扈的力道捏着挑起來。
蒙了雾气的双眸只好这么毫无屏障的与他直面,我头脑一懵,唇兮微张。
这个姿态兴许有几分楚楚,而女人融化男人一颗心的最直接的方法往往就是极致柔弱……他捏着我下颚的素指依稀又轻了几分力,而面目神态是专属于王者的威仪凛凛:“为什么,要私去恩露殿做文章,嗯?”音腔上挑的不高,原本松弛的力道旋即又猛地收紧,“朕最不喜欢看到愚蠢的凯越。”
一字一句,他吐口的极慢极慢,这样慢吞的语速昭著着他心底的气焰。
我明白我这一次是触了逆鳞,但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只有硬着头皮直面下去了!唇兮一咬又松弛,横心定着乱芜杂到就要哭出來的神,忽地急才闪过:“因为妾身……因为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