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大好晴天之中涌出一道狂雷霹雳!前一刻分明还在与皇上温存暧昧话柔情,这一时便已领旨谢恩的被禁足在了本苑之中。
似沒有一日比时今更觉这光线的昏暗,我着恼于帘幕的参差错落而阻隔了光影明媚,疾行几步到了窗前,一把将湘帘扯下了半边去。
这时倾烟自门边挪步过來,沒有得了我的命令而并不敢进來,只隔着进深屏风小心问我:“美人,奴婢为美人传膳可好?”
这么个心境做弄的我如何有心思传膳,权且压了压火气,命她径自退下便是。
倾烟也不好再多说,声息一默,垂首错步便也离了。
一室昏沉间便又重剩下我一人,气氛愈发大镶大滚的沉闷。
呆呆落座,涟涟感慨着自己的不小心……我当时为何便错乱了心绪,居然疏于防范到那等地步呢!
有些时候,人的举措当真是由不得自己來控制的c错乱的时候,决计不会让你清楚明白;而该明白的时候,也决计不会让你糊涂。
唉……
千千万万道不尽,终到了头,也只余下一缕涓浓叹息,无语对前路。
天色一暗,月华便扑了上來。
情景所致,心下起了一丝倦意。我扶扶太阳穴微阖双目,忽听进深屏风后一道水晶帘“泠泠”一下泛起碧波韵致。
原以为是风声,便不曾太在意。旋即又起了一阵细碎足步声。这声音微小又稳、似无却有,在这一派夜色濡染包裹的沉沉死气中,显得尤其刺耳直白!竟不该是这苑里服侍我的一干宫人。
我一个激灵,不由便毛骨悚然!又登地听到那进深处有人唤我:“阮美人安好,奴才可以进來么?”淡淡低低的,带着天成一抹机谨。
是人声,是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一块儿悬于心上的大石头,终于在落声于耳的这一时刻而重放了下去。
只是仍觉十分怪异,为何这陌生的蝎公便出现在了我的宫苑里?为何倾烟居然沒有禀报便放他进了來?
探首去顾,那边儿仍是沉声止息不语不言的等待着我的答复。略想一想,我蹙眉启口:“夜沉的深了,有什么事情么?倾烟为何沒有引你进來……簇锦和妙姝呢?”语气依旧迟疑。
那公公闻声接话儿:“回美人,咱家大人有皇上御赐的令牌,可不消通报便自行进出的,便沒有劳烦倾烟姑娘,只叫她权且‘睡’一会子,便也是了。”
不消通报便自行进出宫妃寝苑?这……即便是宦臣也不该如此的不合礼制j上又怎么会给予自己身边人如此特权?
睡一会子?这一个“睡”字大有深意,若我猜的沒错……只是,这到底是在宫里,缘何便敢私自点了一个宫女的穴让她失去知觉!他要做什么!要对我做什么!
很自然的惊吓,又是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我心惶惶,那水晶帘已“哗啦啦”一声自行被撩开,他不待我发话便自顾自迈步进來,这行为着实大胆了些!
一时又急又恼,我铮地一下起身便欲喝叱:“放……”
只是一个“肆”字还未待出口,我便又怔住。
光影随帘幕的飘摆、晶帘的曳曳而生了格局的明暗错落,起落间带起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一个青涩年浅并不出众,一个却是丰姿绰约冠绝尘寰。适才发现來人原是两个,只是另一个太沉默与内敛,故方才并无被我察觉。
蝎公最先对我做了一个礼,旋即让让身子,将自己身后那不缓不急的一人让到了前方來,又对他行了一礼,也不待我发话,便自顾自退了下去。
我却沒有心思怪罪那小太监对我的失礼,也决计不会去怪罪他,因为……
清灵灵的目光落在这与我咫尺相隔的人的面上,那熟悉的眉熟悉的目,那朝思暮想深深眷恋着的梦寐里才能相会的人儿呵!
他不在时,我还不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这份相思意,生活中太多纷杂琐碎磨灭了我的情爱神思,工于心计的应付便是对一颗心最好的麻木;然而当这颗心它沉寂下來,当这个人儿重又立在我的面前,一眼已足矣诠释与含概许多深情浓意,方知爱意苦……
夜风起,吹散了袅袅烛烟与熏香雾霭的同时,也自他身上拂來一脉淡淡的似鄙味道的体香,这熟悉的气息顿然使我迷恋,眼泪便在这一时泛漾出來。
依然不言语,依然沒有动。
借月夜的华彩,见他沉静冷睿的面目忽而一颤,薄唇抽.搐,那视角刚好可以将我眸中的泪光辉映晶耀,刚好可以让他那么清晰的便入目看到。
又须臾,他抬步迎我一路走來,在半米开外的地方停住。
这个距离已经很近,以至他抬起手臂便可以碰触到我的面靥。我目色茕然含怨,不知是在怨他这张让我不能自持的脸,还是在怨皇上无情如斯的将我禁足宫苑;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他似想为我拭去眸中泪痕,却又在即将碰触到我一双眉目的咫尺处僵停住。须臾之久,他就那么在当空里缓缓的握了握拳,发着狠的猛一收拳心,似在做某种极困难的抉择,即便面上再淡然,抿紧的薄唇还是掩盖不了他心底的痛苦压抑。旋即又猛地一垂,那臂弯在身侧垂了下去。
我突然就很想笑,又不知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事实上我是哭了、却也笑了。这一定很难看。
即便不刻意去想去承认,还是蓦然发现,我仍然还爱着他……
安大哥,你要我如何是好?你要我把你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