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我怯怯地唤了一声,康师傅“嗯”了一声却没抬头,我知道那是条件反射似的回应,他老人家此刻整个身心仍沉浸在当前正在思考的事务中。

“皇阿玛?!”我壮着胆子加大了音量又唤了一声。唉,不叫唤不行,再这么念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这会儿有急务,康师傅未必再有心思罚我,不如再装装可怜,没准今儿的倒霉劲儿就过去了。

“怎么了?” 康师傅的目光好不容易从书案上的信纸上调离开来,抬眼望着我,口气比刚才缓和多了,脸色也不复先前的严厉。

“皇阿玛,”我苦着脸道,“禧儿知错了,也明白了,求您别再让我念了,好不好?”

“明白了?”康师傅收拢了目光,盯着我的脸,问,“好,那你说说,你都明白了什么?”

发问了,看来有戏!我忙用哀怜的目光回望着康师傅,掺杂了点撒娇的口吻开始忏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禧儿明知吃冰的东西对自己的身体有害,却还背着您偷偷地吃,是为大不孝,禧儿真的明白了,也牢牢地记在心里了,从今往后一定好好地控制住自己,坚决抵制各种诱惑,再不乱吃东西,您就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康师傅用探究的目光在我脸上盯了我好一会儿,才吩咐道:“起来吧,到这儿来。”

差不多了,估计再啰嗦一阵,今天的教训就算结束了!我按住心中的一丝暗喜,起身揉了揉膝盖,垂着头,做出一副痛悔前非的神情到了康师傅身旁。康师傅打量了我一番后,果然神情严肃地开始“训话”:“听你方才所言,《孝经》似乎没白念。不过,你这丫头一贯说一套做一套,今儿说了明天忘,下回又会明知故犯……”

“不会不会,”我急忙摇手,插嘴表决心,“禧儿不敢忘,再也不敢乱吃了!”

“不敢?”康师傅表情依然严肃,口气却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宠溺,“只要朕稍微一疏忽,没盯住,你就敢!”

“皇阿玛——”我加重了撒娇的成分,继续表决心,“禧儿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今后一定自觉自律,不再让皇阿玛为我生气,替我操心了!”

“保证?”康师傅点着我的脑门数落,“你说说你都保证过多少回了?做到过一回吗?”

多少回?这可记不清了,反正基本上每次挨训都会保证一次,对于我来说,这是博取“自由”的例行程序,过后,我多半也不记得当时保证的是啥,自然也鲜有照着保证去做的。我摸了摸脑门,愧疚地垂着头,嗫嚅道:“这回我一定做到。”

康师傅反问:“若还是做不到呢?”

“那……”我一眼瞥见手中握着的《孝经》,心头一亮,腆着脸道,“那您就罚我念一晚上的《孝经》!”

“想得美!”康师傅抬手给了我一个“暴栗子”,“告诉你,若你下回还明知故犯,朕就……”

“知道知道,”我抢过话头,撇了撇嘴道,“若再犯,您就拿戒尺狠狠地打我!”

“戒尺?美的你!”康师傅故意做出一副恶狠狠地样子,威胁道,“再敢乱吃,朕就用家法狠狠地惩治你一顿,让你一个月都下不了床,好好体会体会什么叫做‘疼’!听到没有?”

家法,还一个月!太狠了!我哭丧着脸,瞟了一眼康师傅,顺从地点点头道:“听到了。”

康师傅仍保持着那色厉内荏的威严样望着我,可从他方才的言行中我早已知晓,他已经原谅我了,这回的教训算是过去了。我轻轻地挽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娇声唤了一句:“皇阿玛!”

“唉,你这丫头!”康师傅缓了脸色,无奈轻叹一声,伸出胳膊将我揽在身侧,我斜倚着康师傅,贪婪地享受着“暴风雨”过后的宁静和温存,目光游移到书案上恰好扫到了信上的几行字——“噶尔丹率兵掠厄尔德尼沼居民、直抵喀喇卓尔浑之地、距泽卜尊丹巴所居仅一日程。喀尔喀通国、各弃其庐帐器物、马驼牛羊、纷纷南窜、昼夜不绝”,我一惊,脱口道:“啊,喀尔喀被噶尔丹打败啦?”

康师傅一愣,立马将信收起,对我道:“这事儿不可外泄一个字,明白吗?”

“明白,”我郑重地点头,“这是军机,我跟谁都不会说的。”

“好,好孩子。”康师傅赞许地对我笑了笑,握住我的手,大约是想跟以往一样,想在我的手背上拍一拍,以示嘉许,可是,我的手在才在他的手心里被握了一下,就见他忽然皱了眉,将我的腕子反转过来,伸手在我的手腕上搭了一会儿脉,随后又略带痛心地轻斥:“瞧瞧,前一阵子已经调理得挺好了,又被你胡乱吃坏了,你啊你啊,就是不让人省心啊,唉!”

我将手收回来,交握着感受了一下,果然是冰冰凉的,心虚地望了一眼康师傅,也不敢辩驳。看来吃冰镇西瓜的后果已经显现,这回为了贪一时之爽,后果严重了。

“梁九功!”康师傅朝门外大吼了一声,梁九功急忙推门而入,康师傅吩咐道,“即刻传蒋燮进宫替大公主诊病。”

没多久,梁九功就带着蒋燮回来了,替我仔细诊治了一番后,蒋燮的结论与康师傅一致,那就是我亟须进行新一轮的调理,汤药和膳食须得双管齐下,否则,信期在即,我有可能像上回一样昏厥。一听这消息,我暗暗叫苦不迭,这意味着我又得开始沉浸在一碗又一碗的苦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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