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雨淅沥无声,等到天亮时才略微停歇。也许是因为这原因,初升的太阳都显得比平时鲜亮得多。

波尔多逼近眼前,夏尔在凌晨时就已经提前下了火车,先行骑马去查看为路易十八等人安排的住处,确保细节万无一失。他对住处的要求不特别高,但这可不适用于大部分人。

道路有些泥泞,水雾在阳光下袅袅升腾。而夏尔却无视那些马蹄溅起的泥点,专心地思考着对策——

昨天夜里,他告诉了斐迪南,他们在阿图瓦伯爵和路易这两个王位继承人上将要采取的方法。从斐迪南的反应来看,显然根本没想到他能说出那么永绝后患的话——

剥夺阿图瓦伯爵的继承权,然后迫使路易主动让位!

的确,和他平时和气生财的模样相比,他昨晚的言语大概更像另一个人。但这就是事实:如若阿图瓦伯爵上台,他们这派的下场只有更惨!尤其,他目前经营的实业大部分都在国内,怎么地也不能眼看着自己步入绝境啊!

大概他平时掩饰得太好,以至于斐迪南没有看出这点。虽然他平时显得很好商量,但委实没有忍受所谓“上帝要打你的左脸、就别把右脸伸出来”的气度;不仅没有,还更偏向先下手为强!

——上帝是什么,能吃吗?

但夏尔并不觉得斐迪南的惊讶令他意外。斐迪南今年刚过二十一岁生日,相比于这年纪,知道的已经够多了。相反地,是另一个同样没看出来的人令他惊奇——

毫无疑问,米歇尔。

夏尔不特别清楚维克托当初怎么和米歇尔谈的。但从现在的情况来说,他敢保证,维克托肯定不真心地想要和米歇尔合作。维克托开出那么高的价码,本就是让米歇尔知难而退,没想到米歇尔竟然愿意割肉相让。

然后,事情就变得不上不下了——他们名义上是合作的,结果也的确有,但范围就局限在上布里昂酒庄,并没有进一步扩大。在酒庄之后,米歇尔也投入了资金在工厂上,但那些基本就和夏尔没大关系了——夏尔没空不说,维克托也不乐意。

必须要说,现时的纺织和炼铁行业的确暴利,区别只是利润多少而已。米歇尔的那些工厂肯定挣钱,只是没法子挣得和夏尔的一样多。

这正是问题症结所在!米歇尔绝对不可能对这种程度满意!要知道,虽然米歇尔一直试图让自己表现得和蔼可亲,但只是表面而已——米歇尔一直都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从未改变!

夏尔再次确定了这点。他觉得,米歇尔当初答应那种不平等条约,大概是想要借助酒庄增加和他的关系分,从而通过他手里掌握的各种技术获得更高的利益;也就是,所谓的曲线救国。

但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事情却一点也没有照着米歇尔希望的方向发展。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德卡兹公爵去英国的目的以及他和维克托共同策划的美国之行彻底搅浑了水——

夏尔这头已经快要和国际市场搭上线!一加上那么多外国人,无疑就多出了许多重量级的竞争对手,就更别提国内了!

如果说在之前的景况里,夏尔这派有把米歇尔从阿图瓦伯爵拉过来的必要,那么现在呢?如果借用其他人的势力也能扳倒阿图瓦伯爵,那米歇尔的重要性岂不是岌岌可危?

这么想想,米歇尔的想法就很容易猜测了。无非是两种——其一,提醒夏尔他的存在;其二,抢在其他人前面先给自己捞取足够好处!

想到这里的时候,夏尔微微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以自己的利益为最高目标;这是人之常情,他非常能够理解。照米歇尔之前的表现,如果通过相对正常的方式提出来,他或多或少会露出点利好;但现在嘛……

其实他这人有个毛病,偏向吃软不吃硬!

米歇尔当然不知道这点。因为一开始时,夏尔处在绝对劣势,对谁都要小心翼翼,什么苛刻要求都要努力做到,根本没有机会表现出来。等到后头发达了,他依旧小心谨慎。而且基于未来穿越的缘故,他的确没什么阶级歧|视;可这点在当代人看起来,简直谦逊到谦卑了!

想想那位温柔美丽的安奈特曾经教导过夏尔的巴黎生活准则吧:“您对吕波克斯先生的态度太不像样。我知道他这人不地道;但您得等他失势之后才能随便糟践他……有权有势,他就是上帝;垮了,就比倒在阴沟里的马拉都不如,因为马拉死了,他还活着。”

这话在夏尔身上必须反过来用。因为在巴黎葛朗台还只是普通中产阶级时,曾经受过的白眼绝不会少;但在夏尔崛起之后,并没有挨个儿去踩个一脚,即使这对他来说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所以,大概也不能太过责怪米歇尔,为他选择了一种相对愚蠢的方法。因为不只是米歇尔,大多数人也都是这么误以为的。

但他们都不知道,夏尔没有反应,只是因为那些人没有胆量再来对他们家做什么;如果有人真的做了,那他们就会像纪尧姆早前已经锒铛入狱的经纪人和公证人,下场只有一个!

“那我只要等着就好了。”夏尔低低地说出声,然后扬起手中细鞭。马儿飞驰起来,矗立在山坡圆石间的古堡也愈来愈近。而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倒想看看,谁胆敢成为第二个洛甘和苏歇?

鉴于夏尔在波尔多地区的几座酒庄里都没有够得上路易十八居住水平的城堡,迎驾的荣幸就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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