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言情总裁>长安不见月>云深不知处,三

仁山殿。

山雨欲来风满楼, 青灰色天空中大团大团的乌云奔腾翻涌,犹如困兽缠斗。

李玙远途归来,行色匆匆, 犹带满面尘霜, 跳下马时绛红色袍子上张狂的黑鹰似活了一般,锐利的爪尖在空中一闪而过。

他下马不像旁人向后掀腿,却是利落的从身前收腿跳下, 再将缰绳抛给等在门边的合谷, 冲铃兰点了点下巴。

铃兰心头莫名一慌, 忙蹲身道,“殿下万安。”

“怎么了?”

李玙停驻脚步,风卷起他的衣角, 险些打在铃兰脸上。

长生跟在身侧回道, “杜二娘无事。”

李玙瞥一眼长生,陡然提高音量。

“本王几时许你胡乱揣测了?”

“奴婢不敢。”

铃兰忙低声回了两句话。

李玙留神听着, 先还笑“明月院这名字起的不错”, 听到后面不禁转过头, 长眉高高挑起,已是掩了平日笑意。

“她敢说我择错了人?”

铃兰揣度这话不妥, 却不敢不说。

“是,杜娘子说,殿下应当择个奴婢这样性情的人。”

李玙玩味再三, 不由得哑然失笑。

杜二娘伶俐, 能见微知著,处世也有几分手腕, 日前在大云寺, 他突发奇想择她入府, 原是想着日后或有可用之处。只听铃兰这么说,长处果然是有的,可是心性这般刚强,恐怕不易驾驭。

他想了想问。

“王妃赏的料子她怎么处置的?”

“杜娘子带着海桐裁剪衣料缝制新衣,已做了两身裙子。”

“嗯?府里针线上人不够用么?”李玙的口气突然多了几分不快。

铃兰一怔,深深把头埋下去。

“奴婢已劝过杜娘子。可她说日常无事,总要有些由头才好过日子。不过奴婢冷眼瞧着,杜娘子手艺平平……”

“绣的什么?”

铃兰迟疑。

李玙追问,“难不成她还能在衣料上骂我不成?”

“是湘妃竹。”

湘妃竹又叫斑竹,比寻常竹子多了紫红色的斑点,相传舜帝娶了娥皇、女英两姐妹为平妻,不分尊卑大小。舜帝死后二人思念成疾,洒下热泪化作竹上斑点。

李玙呆了呆,放声轰然大笑。

“这鬼丫头!她可穿去给王妃问安了?”

“不曾。杜娘子说待殿下看过再穿。”

胃口倒是不小。

李玙微微眯了眯眼,良久哼了一声,铃兰忙躬身退出去。

忠王府地方阔大,晚膳一向是个人用个人的,独今日李玙回府,雨浓一早就叫了人守在仁山殿外。此刻方婆子在护军外头探讨探脑,见是铃兰出来,便皱了眉,迎上去奚落。

“杜娘子动作真快,王爷回来才多会儿功夫,就先混进去了。”

铃兰捋直了衣裳,不慌不忙笑。

“王妃也不慢啊,可惜雨浓姐姐棋差一着,竟还叫你来,却是要马失前蹄呢。”

方婆子上回在仁山殿吃了排头,不肯向雨浓细说,怕被看的轻了,这会子却被人揭开底细,不免又羞又恼,老脸胀得通红。

铃兰嘻笑道,“改明儿奴婢跟雨浓姐姐说一声,王爷这儿啊,就喜欢丫鬟们回事儿说话,不待见婆子。她若是懒怠跑腿,不如叫风骤姐姐来,说话又明晰,人又稳重,最要紧的是眉目如画,王爷必是喜欢的。”

“咱们明月院的事儿,轮不上你个蹄子指手画脚!”

方婆子把腰一叉,积极为主尽忠。

“你但凡懂事有规矩,便该乖乖等在这里,待老奴回明白了话再进去!”

铃兰寸步不让。

“奴婢吃的是仁山殿的粥饭,一举一动无不遵奉王爷意思,却是顾不得尊老爱幼。”

两人拌嘴,长生闻声走出来,先向铃兰笑。

“杜娘子新人入府,想必孤清些,你还不回去陪着?”

复又向方婆子道,“王爷今晚要去陪王妃用晚膳,你速去传话,今天想吃一味神仙鸭子,再要一个花炊鹌鹑。”

方婆子听了大喜,应着声把头抬得老高,斜斜乜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摆出一副不屑与铃。

铃兰等她去了,才瞟一眼长生,微微笑道,“奴婢明白了。”

明月院。

宫人们撤掉碗碟都退了出去,独留雨浓侍候,她趁李玙韦家才送来催生的彩画金盆放在当眼处。

本朝风俗,产妇到了分娩的月份,在初一日那天,母家便要送个盆到产房,里头盛放粟秆一束,上面用锦绣覆盖,再插上通草花,摆上用面团捏的五男二女小人儿,另外还要用个漆盒装几个馒头,放一套小孩子的衣裳包被,再放上卧虎、卧羊等等玩器,以求母子顺遂平安。

英芙瞪了她一眼,雨浓道,“搁在跟前,叫王爷记得这孩子的舅家是谁。”

“你呀。”

英芙倚在长榻上撑着软枕。

因孕中怕热,她只贴身穿了肉红纱竖领对襟无袖小衣,底下鹅黄纱裤鲜焕轻透,影影绰绰。李玙一见便微微皱了皱眉头。

英芙忙扯了边上一件大红罗衣盖在身上,手腕上一串子素金镯叮叮当当的,越发衬的面容浮肿憔悴。

说是夫妻,其实两人已经经月未见,而且自打怀上身孕,李玙待她莫名还多了几分疏懒忌讳。

英芙觉得生疏,但面上极力笑着,不时轻微的挪一挪身子。

李玙坐在对面,冷眼向她身上打量,端起梨浆喝了口,方漫不经心询问。

“太医怎么说?”

雨浓躬身恭恭敬敬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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