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仁一晚没睡好, 第二日便和好友仲瑞霖一起离开庄子, 回京城去见顾侍郎。

…………

本朝是幼帝登基,太皇太后和五位肱股老臣辅政。

前年太皇太后驾崩, 几位辅政老臣也都日益年迈,年少的皇上缺了管束,难免受到身边侍从的影响,开始宠幸宦官, 任由司礼监大太监干政, 朝廷中被搞得一片乌烟瘴气。

十一月间, 蒙古和汉人的边贸又起了纠纷, 蒙古人试试探探地不停派小股军队扮成盗匪骚扰边境,抢掠边民,内忧外患,事情一大堆。

顾侍郎这段时间每日都忙得团团转, 晚上总要过了戌时才能回府。

这日晚上又是披星戴月,天黑透了才踏进家门,立刻就有管事的急急来报,“大少爷今日过午的时候就从城外回来,先去后面拜见了夫人,晚饭后便饷婀蜃牛这都跪了快一个时辰了!”

顾侍郎闻言一惊,外面的大衣裳都顾不得脱, 抬脚就往书房去。

他这个儿子身体不好, 现在天气冷, 把人放在城外温泉庄子里小心保养着他还有点担心呢,忽然折腾回来,还不好生歇着,大晚上的,在那凉冰冰的地上跪这么久,这不是找着生病吗!

至于儿子为什么会忽然回来,顾侍郎倒是不很奇怪,心里忖度着九成是为了他那姐姐的事情。

到了书房先命人赶紧把大少爷扶进去坐下,再让去取暖炉热水和厚厚的毯子来,先把人捂暖和了再说。

顾明仁脸色苍白,刚一起身就身子一晃,差点又再跪倒,下人只得半扶半抱地把他弄进屋去。

管事的看顾侍郎脸色不好,便也跟着连声催促,又命小厮飞奔着去取热水,暖炉和厚棉毯子。

顾明仁扶着桌沿慢慢坐下,苦笑道,“父亲先别忙管这些,儿子是来请罪的,本就要请父亲责罚。”

顾侍郎微愠,教训道,“你身子骨弱,与旁人不同,怎可这样迂腐行事!”

这儿子要是如平常那些十几岁的小子一样皮实,他才不管,该跪跪该罚罚,这般为了个行为失检的姐妹便没了分寸的作为,罚他跪上半日也是应当。

只可惜顾明仁跟个玻璃人似的,稍有个风吹草动就要大病一场,影响了学业,自然是不能乱来。

顾明仁也不辩解,只是垂下了眼帘,脸上的苦笑加深。

顾侍郎累了一天,回到家还不得休息,心里委实是有几分不悦,但是看着儿子那苍白的脸色,低垂的眼帘,还有比寻常少年人更要单薄几分的肩膀,他这脾气也发不出来。

自己调息着坐下,接过仆役送上的热茶,慢慢喝了几口,把心中的不悦压了下去,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你忽然回来是为了你二姐的事情?”

顾明仁坐坐端正,恭敬答道,“是,还请父亲收回成命,别将二姐送去那么远的地方。”

顾侍郎放下茶杯,“我前日晚上才与你母亲定下的事情,你如何这么快就知道了?”

顾明仁简单答道,“母亲昨天就打发车夫送二姐去平凉,二姐实在放心不下我,命车夫先送她去了我那里,我这才知道家里出的事情。实在不忍二姐被送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就赶回来找父亲,想替她求个情。”

顾侍郎皱眉,“你母亲昨日就派人送她离开了?”

心中暗骂这夫人真是年纪越大越没有分寸了!

二女儿才寻过死,你多少把她留在家中将养几日缓一缓,这般立刻就赶出去,实在是过于冷硬无情。

退一步说,你要是实在看她碍眼,要立刻打发走,那也派几个稳妥点的下人监管护送,怎么能让她半路自说自话就改道去了她兄弟那里,她过去了怕不是要狠狠地哭诉一通,却让她兄弟心里怎么想!

顾明仁在父亲面前绝口不提冯夫人的是非,只神情黯然地点点头。

停了一下又轻声说道,“仲兄上门拒婚,二姐她一时受不住,竟投缳自尽,虽说是被父亲救了下来,但转眼又被孤零零打发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她到了刳县再一个想不开,寻了短见,身边却一个亲人都没有,到时还有谁能救她。”

顾侍郎听了这话便有些不耐,沉声道,“她自己做出丑事,本就应该家法处置,我和你母亲倒是一根指头都没碰她,她却要死要活的拿捏家人,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她这般不知所谓,难道做爹娘的还不能管教了,她便是再寻死,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冥顽不灵,有辱家门,你不必替她求情,我是不会应的。”

顾明仁轻叹口气,想起昨晚他姐姐说的【你帮我和爹说一声,他要是硬逼我离开京城,我就死给他看】的话,不禁暗暗摇头,深觉顾思瑛想得太简单了。

这话要是原样说到顾侍郎面前,只怕他非但不会受威胁,反而要大发脾气。

手探进袖子,拿出两张纸来放到顾侍郎的面前,“我那边庄子上前几日忽然有个仆役向庄头请辞,还自己拿出了一家三口的赎身银子,说是他一个亲戚在老家发迹了,便托人带钱来给他,让他们自己赎了身然后回乡团聚。”

顾侍郎脸色一紧,伸手接过那两张纸,心知儿子不会无缘故地说起这个,只怕这家子仆人有问题。

果然就听顾明仁接着说道,“儿子一开始想着这是好事,便同意了,但过后又有些担心,就派人去查了查,发现这仆役竟竟说了谎,给他送赎身银子的人根本不是他老家的亲戚,而是咱们府上李嬷嬷的儿子。

“李嬷嬷!?”


状态提示:第八十一章--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