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夜,街上的更夫刚刚经过,路上一片安静。但这条街却不算十分幽暗。
安国公府古朴雄伟,整整占了半条街,大门和侧门都挂了灯笼,灯光投射在街面上,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暖光。这样的深夜,自然不会有行人,偶尔又一只野猫悄悄从灯下经过。当值的宵金卫年轻侍卫换了个姿势,佩刀碰到了旁边同伴的刀柄,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累了吧?”略年长的同伴问道。
“不累。”年轻侍卫笑着摇摇头:“在这里当值可比在宫里轻松多了,累什么。站一夜回去交差回家而已。”
“也是。”略年长的同伴点点头:“做个样子而已,也不需要像在宫里时一样,须得时时刻刻注意周边动静,保持戒备。”
“可惜这样轻省的好差事也没几天。”年轻侍卫笑道:“往北境一来一回也不需多久,皇上明旨不许耽搁,金翎卫押运一定走得很快,我猜最多二十日就能赶到,就算回来路上走得慢些,这一来一回,至多不过两个月,这安国公府的护院们就都回来了。咱还得老老实实地回宫去当差。”
“那不一定,”年长的侍卫笑着答道:“兴许那些金翎卫……”
他话没说完,突然顿住了,两个侍卫一起转头望向安国公府侧门的方向。黑漆木门大半夜的突然被打开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静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怎么回事。”两名侍卫顿时警觉起来,他们刚刚迈步想过去看看呢,却听到马蹄声响起,好几匹快马陆续从安国侧门出来,一个个挂着马灯,沿着街奔向了不同的方向。
“这是出什么事了。”两名侍卫立刻沿街朝着安国公府侧门的方向奔去,想去看看这到底怎么回事。
跑在前面的年轻侍卫突然脚步一顿,他走到大门处的时候,刚好赶上穆红裳和吴先生骑马出来。事出紧急,穆红裳深夜出门也并不想平时一样打扮整齐,她就穿着之前匆匆换上的家常胡裙,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梳成辫子,簪环首饰一概皆无,也没穿兜帽斗篷,这身打扮在昏暗的灯下看,其实有点像男孩子。
但宵金卫的年轻侍卫还是不会将这张年轻又明艳的脸认作男人。年轻侍卫吃惊地望着一阵风一样跑过的穆红裳,转头扯了一把自己的同伴:“你看!女的!那是不是安国公府大小姐。”
“肯定是,这还用问吗?”略年长的侍卫立刻答道:“能半夜骑马飞奔,骑术这样好的女人,也只有安国公府那一位了。她可是从小跟着兄弟们一起练习驭马的。”
“国公府大小姐怎么半夜出门了,也没带丫鬟,还是骑马。”年轻的侍卫顿时有些慌张,立刻又飞奔起来:“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两名宵金卫军官急急忙忙地跑到安国公府侧门前,刚好看到穆家总管亲自站在门边上,手里拎着灯笼,为相继出门的骑士们掌灯。
看到两名穿着宵金卫统一软甲的军官过来,总管压根就没等他们开口发问,直接朝两人说道:“两位大人来的刚好,夫人有请,请两位随我进来吧。”清华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他们看着安国公府总管肃穆的脸色,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宵金卫军官跟着总管进门的时候,穆红裳已经和幕僚吴先生快马加鞭地奔向蒋府了。同一时间,孙先生和陈先生也骑马往兵部尚书家里去了。而穆家的其余幕僚们,也都忙着出门,去朝中重臣家中连夜拍门通传消息。
连夜出门的是大小姐和幕僚先生们,而安国公府平日里出门跑腿的下人仆役,反倒都守在家里。他们一个个的也已经穿戴整齐,虽是准备应安国公夫人的命令出门。
夜路难走,却也好走。路上无人,穆红裳快马加鞭,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到了蒋大人家门口。吴先生下马,毫不讲究地直接伸手叫门,大半夜的,将蒋府大门拍得咣咣发出巨响。这么大的动静,当然很快惊动了蒋府的下人,门房的仆役匆匆爬起来来应门。
半夜被惊醒的仆役原本一脸不高兴,隔着门问了是谁叫门之后,睡意一下子被吓飞了。
安国公府大小姐大半夜的上门,这同样也吓坏了蒋侍郎夫妻两个。蒋侍郎匆匆穿了衣服,趿着鞋往前厅跑,而蒋夫人也被吓得不敢再睡,她匆匆穿好衣服,一脸忐忑不安地派人到前厅去听消息。
蒋侍郎知道,若非事出紧急,安国公府断然不会让未出阁的大小姐半夜出门的,因此他到前厅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他没有想到,穆红裳带来的消息,依旧让他措手不及。
当穆红裳将那片带血的碎布拿给他的时候,蒋文斌瞬间懵了。穆红裳没有耽搁,她按照孙先生的叮嘱,一五一十地将今夜发生的事讲给了蒋侍郎,接着又将孙先生的信递了过去。
蒋侍郎像个木偶一样地伸出手,接过了穆红裳手里的信,他压根就没能顺利消化穆红裳所带来的噩耗,脑袋里像是有一团乱麻打了结似的,理也理不清楚,只觉得太阳穴一阵又一阵的发胀。
穆家的五公子和六公子出事了?怎么会!若是孩子们出事了,那运往北境的那些军资呢?什么叫做……不是戎狄人??
蒋侍郎低着头,仔仔细细地读着孙先生的急信,他希望接着读信的机会,能够尽快理清思路。
押运……戎狄人……
蒋侍郎隐隐约约觉得这些词连在一起似乎有些熟悉,脑海中似乎有个念头一闪而逝,但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