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儿无奈,走到华云龙背后,先绑住他的手腕。她身材矮小,华云龙蹲下身子,让她去绑手臂。两条手臂缚在身上,华云龙的上身便失去自由了。但只缚了一圈,梅素若不大满意,沉声斥道:绑人都不会绑?不要绑手臂,绑住脚踝就行啦。

华云龙道:姑娘最好封闭我的道,不然我忍受不住时,会将绳索震断的。

梅素若道:想得倒得意,你想浑然无知,不觉痛楚么?哼,那榆树高达九丈,你已见过,不怕摔死,尽管震断吧。华云龙暗暗叹一口气,两眼一闭,不再多言。

半响过后,厅堂燃上灯,华云龙已经倒挂金钩一般,被吊在榆树梢头的细枝之上。这时,梅素若坐在厅屋正中,另外两个小婢模样的女孩侍立两侧,苹儿站在她的面前,撅起小嘴,状似不悦,但梅素若视若无睹,目光空空洞洞,好象思索什么,又好象什么也没想,冷冷冰冰的默然无语。

过了半晌,右边那个较小的小婢不耐沉寂,怯生生的道:小姐,咱们饿啦。

左边较大的小婢轻声接道:别吵,小玫,小姐折腾了三天,累啦。

小玫道:累了也得吃饭啊,人已吊上去,呆在这里干什么嘛?

苹儿接口道:谁知道呢,人是小姐自己要一绑,要吊的,吊上去以后,就是这副模样,不言不动的,请她吃饭也不答理。

梅素若听见了,目光转动,朝三个小婢瞥了一眼,淡淡的道:不要吵我,你们都下去,我在这里看着姓华的。

苹儿撅着嘴唇道:那有什么好看的?

梅素若烦躁的道:你好噜苏,我在监视他,谁说看他啦?快下去。

较大的小婢便是小娟,她较懂事,一见梅素若神色不豫,连忙挥手,道:走啦,小姐心烦,咱们吃饭去。转身行了一礼,领着小玫与苹儿,急急退出厅去。

人影消失,门外传来苹儿的声音,悄悄说道:怎么回事嘛,小姐好象变了当真变了么?怕是只有梅素若自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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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华云龙吊在树上,那滋味真不好受。他手脚被缚,头下脚上的吊在树枝之上,微风吹来,那树枝幌幌荡荡,随时都有折断之虑。他说过「除死无大难」,这种神上的威胁,倒也不去说它,要命的却是血气逆行,五脏六腑都朝喉头拥挤,似乎要从口鼻之间挤出腔外,挤得他头脑晕眩,直欲呕吐。

然则,吐不得,一吐更糟,那将吐完胃里的清水,呕出血未,直至毙命而后已!因之,他竭力忍耐,竭力排除一切纷沓的杂念。甚至连体上的痛苦,也想将它摒置于意念之外。可是,这不容易啊。所谓「切肤之痛」,表皮上的痛苦尚且难以忍受,何况这痛苦发自体内,遍及全身,几无一处好受。

日影缓缓西斜,淡淡的月光,从那枝叶缝隙间照在华云龙身上,就象千万支利箭在他的心上一样,愈来愈是难以忍受了。他脸色发青,头皮发炸,身上的衣服,已经分不清露水与汗水,喘息的声音,宛如力耕甫歇的水牛。这还只有三个时辰啊!往后三十三个时辰怎样支撑下去?

渐渐地,喘息声小了,汗水也不流了,但脸色却已由青变紫,由紫变白,如今不见一丝血气,终于失去了知觉。梅素若不知何时已经退走,致的房舍不见一丝灯光,但将将沉的月色反而愈见皎洁,愈为明亮。明亮的月光下,忽见两瞥人影由东方飘然而来。人影逼近十丈而止,赫然竟皋元清大师和那子急躁的蔡昌义。

元清大师游目四顾,悄声说道:这座庄院气派极大,却又远离市嚣,隐秘如斯,看来这一次的方向找对了。

蔡昌义道:管他对不对,义儿与其余几位兄弟找遍金陵城,不见九教的人影,半夜决定各奔一个方面,一直追寻下去,如果不是与公公约定见面,义儿岂肯坐镇金陵,担负传递讯息之责。进去啦,搜他一搜再说。

元清大师道:别莽撞,老衲是出家人

蔡昌义急道:出家人怎样?如果华兄不幸遇害,公公也不管么?

元清大师道:老衲八十九岁,礼佛已久,管不了那么多了。

蔡昌义一怔,道:那不,您

元清大师道:小声一点,老衲只是觉得江湖上杀气弥漫,不是众生之福,鼓励你娘出山尽一点力。

蔡昌义道:娘是娘,华云龙是华云龙,义儿看得出来,公公对华兄弟关心

元清大师接口道:这就是所谓缘份,老衲只是觉得与那孩子有缘,想要和他聚聚,至于个人的生死荣辱,那要你们自己去决定了。

大师的话声始终很低,语气也极其平淡,蔡昌义想想目下仍以华云龙的安危为重,其余的大可留后再讲。他与华云龙投缘至极,又是个义重如山的人,当下亢声道:不管啦,进入再讲。步子一迈,就待撒腿奔去。不料身形甫起,人已被元清大师一把拉住。

元清大师道:慢一点,你看那是什么?

蔡昌义一怔,回头道:什么?

元清大师举手一指,道:你看,树梢吊着一个影子,好像是人。蔡昌义急忙回头,顺看他的手指望去。

原来那元请大师一身功力已至化境,目力超过常人十倍,华云龙吊在枝叶当中,但因月光皎洁,风吹树叶,树枝荡漾,华云龙的身子也随树枝浮沉不已,大师虽在讲话,犀利的目光,一直在朝庄院之中搜索,因之被他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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