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笛对乘坐火车始终没有什么好印象,在冉笛还是少年时,几次随着家人乘坐火车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拥挤的人群、潮闷的车厢,烟的味道、脚臭的味道、汗的味道、厕所的味道、晕车人留在地板上呕吐物的味道,所有这些让人作呕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常常令年少的冉笛感到窒息,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卧铺是不敢奢求的,只能买硬座或者站票,而那个年代似乎没有对号入座这种说法,都是先到先得,这让每次都在中途站上车冉笛一家人,从没得到上车有座的幸运,年少的冉笛常常是在车厢四处站一白天,或是在车厢连接处铺上报纸蜷缩一整夜,等到有空座的时候,基本已经快到达目的地了。

少年时的冉笛对火车上的每个人都持怀疑态度,时刻保持着警惕,偏执的认为身边的旅客中有小偷或者强盗的存在,而这些坏人的目标就是自己兜里的一块几毛的零花钱,或是藏在身上的心爱的玩具,又或是家人带的苹果和鸡蛋,为了保护这些“贵重物品”,可是让年少的冉笛操碎了心,下了火车常常感到身心俱疲。

还有一件糟心的事,一直在影响着冉笛,有一年春节,冉笛的妈妈带着冉笛的姥姥和三年级小学生冉笛,提着大包小包去西安的大姨家过春节,在兰州站转车时,这支由妇女、老人、儿童组成的队伍因为行李较多耽误了时间,只能选择穿过三条铁轨,乘坐停靠在对面的站台火车,时间紧迫,眼看就来不及了,却被中间铁轨上停着的一列空无一人的火车拦住了去路,选择绕过去时间肯定来不及,选择钻过去对于老人来说难度很大,正在这时来了一位身着铁路制服的中年男人,热情的询问需不需要帮助,冉笛记得这个人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笑着,让人感到十分放心,得到允许以后,中年男人主动从冉笛的妈妈手中接过一个包,打开了挡路的空火车的一扇车门,将三人拉上火车车厢,又打开了对侧车门提着包先下去了,车厢上冉笛的妈妈要照顾年幼的冉笛和年迈的姥姥,没有及时跟下去,等到三人相互搀扶着下了空火车,那个身着铁路制服满脸笑意的中年男人已经不见踪影,随之一同不见的还有那个从冉笛母亲手中接过的包,包里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有一套春节后就要上报的全市财务决算表,冉笛永远也忘不了母亲焦急的呐喊与寻找,最后在寻回无望之后,三人在兰州站的候车大厅呆了一夜后,又登上了返程的列车,春节前五天冉笛的母亲都在加班,赶在春节假期结束前又重新汇总了一份财务决算表,才算没耽误事,而这件事的发生也毁了冉笛期盼已久的春节。

以上种种都让冉笛对乘坐火车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和抵触情绪,虽然火车的乘车环境已经逐年改善,人们的素质也在不断提高,但现在的冉笛只要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选择火车这种出行方式。

冉笛沉浸在书中不能自拔,随着书中的人物喜怒哀乐,一会眉头紧锁,一会又展颜微笑,每一个人物似乎都活了过来,拥有了生命一般,冉笛能够幻想出每个人的脸庞,体会到每个人随着情节进行不断变化的感受,所有的场景都似话剧一般在冉笛的脑中浮现幻化,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

不知道多久以后,冉笛的耳畔传来了印象中乘务员的甜腻的催促声:“尊敬旅客们,夜已经深了,我们将在23:00关闭关闭照明系统,为了不影响其他旅客的休息不要大声喧哗,万分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配合,祝您好梦。”

刘婧婧从上铺下来,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化妆包和一双拖鞋,顺势坐到了冉笛的铺位上,冉笛本来头枕着被子躺在铺位上看书,一看刘婧婧下来了,连忙将脚收回,坐了起来,让刘婧婧有足够的位置坐下。

刘婧婧将手中的拖鞋放到地下,头一歪看了看冉笛手中书的封面,喃喃道:“黄金时代,好看吗?”

刘婧婧的这句话没有带称谓,这样让冉笛感到很舒服。于是冉笛也像是对待朋友一般柔和的说道:“好看,但适不适合你看我就不知道了。”

刘婧婧看着冉笛奇怪的问道:“为什么?”

冉笛:“这书两性描写太多,你看了会对我的人品产生怀疑。”

刘婧婧“嘁”了一声,道:“你以为你不看这种书,我就不怀疑你的人品了。”

冉笛:“呦,此话怎讲?”

刘婧婧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自己领会吧,我去洗洗”,说完起身走了。

冉笛看着刘婧婧离去的背影,眼神中也有点意味深长在流转。功夫不大,刘婧婧翩然而归,将手中那个精致的的化妆包向上铺一扔,又坐回到冉笛的铺上,双手抱住蜷起的双腿,头放在自己的双膝上,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冉笛看。

冉笛假装视若无睹,还在翻着书看着,但是明显的不自然起来,坚持了一分钟左右,终于忍不住放下了书,转过头来与刘婧婧开始对视,密闭的空间,独处的两个“熟”人,距离总是容易被拉进,绝不会像是在单位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装,那么生分,冉笛也就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打量了刘婧婧很久,以往并没有机会这么肆无忌惮、旁若无人的打量她。

冉笛并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可这次竟然很久才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冉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看着我会出事的。说话的尺度明显比以往大得多,就像是和自己的朋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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