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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被世界温柔以待

[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麦克白]

三寸雨又上山了!

小小的沾满橙黄色泥土的黑色纹路布鞋,和着匆忙短促的步伐,走过同暴雨缠绵的崎岖小路。黄土般的小腿踏起一旁的水洼,吧嗒吧嗒的,弯曲成了短小的波浪。宽松的裤腿与汗褂,瘦弱得好似一阵风便能给他轻易吹散。背篓里放一把锋利的镰刀,看来,他是准备去收割什么的。

到底是什么呢?

一束柔和的光打下来,恰好打入山脚那一方院子。早上,一对夫妻穿戴整齐,一齐走向院中正与自己影子玩儿闹的小孩儿,“小雨,我和你妈要去集镇上吃酒,记得看家啊!”“嗯嗯。”夫妻出门了,小孩儿依旧追逐着自己的影子,乐此不疲。四五岁,对于黄昏的概念是什么呢?或许是长时间的睁眼,等待屋里缓缓飘出的饭香。小雨开始遥望夜空星辰的那一刻,似在想,“妈妈怎么还不叫吃饭?”

崎岖的小路开始变得蜿蜒陡峭起来,头顶的乌黑色棉花紧凑的急促,厚重得让人不舒服。

小雨本就黝黑的脸,现在,更黑了!

背篓里的锋利的镰刀,已经被小雨牢牢地握在手上,往前几步,高过下雨膝盖的蕨类植物突然绊住了他的脚步。裤子沾了不少无根之水,小雨漠然拿起镰刀,精准地避开了膝盖一刀扫向眼前的一排绿色,像是切豆腐片一样自然,切口处的水珠顺着镰刀的尖端汇聚滑落,总要去到它们该去的地方。而小雨该去的地方——

第五个没有饭香的黄昏!小孩儿躺在凉席铺就的床上,露出圆滑的肚皮。家里的东西大概能下肚的都下肚了吧!“起来,快点儿!”被这样尖利如日本军刀抽出刀鞘的声音和步伐拉扯着到镇上的时候,小孩儿反抗着的;当军刀收势回鞘,小孩儿却不反抗了!

最美的心灵称之为纯白色,而小孩儿手里碰到的和眼里闪过的白却让他有些想要逃离。他记起来了,那个拉着他来的“兵士”,他该叫大伯。“大伯,我,我要回家……”若说真正意义上的感到怕,想要缩进一个人怀里,任何人都好,脑海中就只存了这一幕!

“是这里……嘶……”

“嘿,别——”

灾难来的永远超乎大脑的预期,任你手中的镰刀再如何的锋利,防得了眼前的,却防不了眼界之外的。深沉油绿的草丛,很快被染成了深红色,生锈的过老的捕鼠夹稀疏的齿痕,就这么硬生生地嵌入他的肉里。那个人赶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地上挣扎了!但疼痛之余,小雨的眼睛却还一直在四下张望。

“这么大的雨,你跑来干什么?”来人一阵咆哮,惊的小雨几乎忘了疼痛。“大伯?”他顿了一会儿,“我来找乔三家的兔子……”那个被他称之为大伯的人,头也不抬,自顾解开他的束缚。“你倒是闲的很!”

小雨一愣,这责怪的语气,多久不曾听到了?

一个月了,小孩儿在这简易的所谓的灵堂里足足被束缚了这许久。好多人在哭,他却是在被迫哭。爸爸妈妈下葬时,“兵士”一脸不愉快,小孩儿将手抽出他的手心,只听闻,“你们走了也不见他掉泪,是早有先见了啊!”四五岁,不懂何谓生与死,不明什么是含沙射影,而心里莫名的空虚似在印证即将到来的孤寂。

“啊——”脚被拔出来了,脚踝处像是破洞的口袋一直在漏米。这个样子,兔子是找不成了,只能……正寻思如何回家,对面的人却半蹲着身子道,“上来,背你回家!”

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听起来却格外舒适。

小雨乖乖爬上了大伯的背,大伯穿一件老旧中山装,和自己一般黑的脸庞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略微泛红。下山的路很滑,大伯走得格外小心,“长胖了!”小雨趴在大伯肩头,“我没吃多!”“呵呵!”

来时锋利的镰刀,被扔在哪堆草丛里了?小雨一直在想……慢慢地,他睡着了,在大伯的背上。

小雨做了个梦,

有黄昏,有饭香,还有暖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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