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哭,还没死绝呢!”

教室门猛地被推开,校长站在门口大喝了一声。

正坐在办公室跟人谈事的校长突然听见哭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忙循着声音跑过来,一推门看见这幅场景,立刻怒由心生。

“哭什么哭!不好好学习,尽说些有的没的,活着不好好活着,净瞎想!赶紧上课!还有你,陈灵羽!当老师的,跟学生一起哭成什么样子,组织班里学生上课。下课到我办公室来!”

许是校长的威严和喝令起了作用,悲伤的情绪略微淡了一点,学生们渐渐地止住了哭。

“快别哭了,同学们,好了,我们继续上课吧。家人不在了,我们更应该为他们而努力不是吗?来,翻到课本第23页。”陈小姐赶忙擦了擦眼泪,安慰学生,组织上课。

可谁都知道,这堂课,没人能听进去。

下课后,陈小姐来到校长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吧。门没锁。”校长语气不太好。

陈小姐走到校长办公桌前,低着头,不敢说话。

“知道为什么把你叫过来吧!”

陈小姐点点头,依旧不敢说话。

“你说你一个当老师的,跟着学生们一起哭!成什么样子!有没有为人师表的自觉啊!”

“对不起...”陈小姐把头埋得更深。

“一点担当都没有,你千山万水跑过来就是哭的吗?你是来教学生的,你懂吗?不是来哭丧的!”校长越说越气。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陈小姐感觉到很委屈,因为那个场景她除了哭,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连带着话语中也开始带哭腔了。

“算了,算了。”校长摆摆手。看着陈小姐一脸委屈的样子,校长也没法多说什么。说是老师,其实也不过是个学生仔而已,哪经历过什么世面。

“小陈啊,你要知道,学生可以软弱,可以哭,但是我们当老师,当大人的一定要坚强。因为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当初地震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懵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好多人都埋在下面了。一时间哪有工具,只能一点一点用手挖。挖出一个人死了,摆在一边继续挖,挖出一个又死了,摆在一边,还得挖。一边挖,一边哭,可我们没时间停下来悲伤,只有继续挖下去,因为下面还有活人啊!有的人被压住了,用手挖不动,没得办法,只能放在一边,先把那些好救的先救了。那个时候生命没有贵贱,只有能救的和不能救的。”校长想起了前几个月的情景,忍不住点起一根烟,微眯着眼睛,夹烟的手略有些颤抖。

“那个时候,有个小女孩被压在房子下面,她求我们救她,可是石头太重了,我们好几个男人搬不动啊。小女孩一直跟我们说她疼,我当时兜里有几块从学生手里没收来的糖,就给了她两块,让她先含着,然后又跑去叫人。可没跑两步,房就塌了,小女孩在我面前就没了啊。我当时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给她两块糖,那才叫无能为力。”

校长停顿了一下,声音已经略显沙哑。

“小女孩伸着手,哭着我们求我们救她,可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然后就那么没了。可我们没法停,只能继续挖,哭着在那挖。谁都没法停,谁也不敢停,怕一停就有个人没了。连坐都不敢坐,怕屁股下面压着人。刚开始的几天,没有人能睡着,天天都是睁着眼看天亮的,有的人天没亮就开始继续挖,好多人都是累瘫的。”

校长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给你讲这些,不是要告诉你说我们有多惨,再惨起码我还活着。活着就要好好地活下去,别没事天天哭的,哭最没用了,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去做啊。你出去吧,回去好好想想吧,这些事想透了,对你一辈子都有用。”校长挥手让陈小姐离开。

陈小姐点点头,然后开始转身往外走。出去的时候,轻轻地掩上门,从门缝里她仔细打量了一下校长。三十多岁的人,头发白了一半。以前明明是个语文老师,却像个刚刚下完地的老农民,一点也没有秀气的样子,皮肤黝黑,干瘦干瘦的。以前都没注意,明明岁数不大,脸上却有那么多皱纹,好像这块充满褶皱的大地一样。

大概只有这样黄土一样的汉子,才能这么坚强吧。

对陈小姐短短二十年的生命来说,在四川的时光是这辈子最难熬的时间,每天的授课负担并不是很重,但是总有种沉甸甸的感觉压在心头,那是种生命压在上面的感觉,不能承受之重。每天晚上,陈小姐都有打电话给姜先生的冲动,她想见他,想和他说话,想知道他好不好,想从他那里得到勇气。实际上姜先生从来没从陈小姐这得到过什么,是她一直在依恋他。

每逢脆弱的时候想起你,内心都有了坚强的理由。

陈小姐习惯性地开始编短信,今天吃的什么,今天是晴天雨天,今天学生们有没有很听话,还有我又想你了。只是这些从来都没有发出过,最后都存入了草稿箱。一个手机里,满满地都是对姜先生的思念。

可是陈小姐仍然喜欢待在这座曾经破碎的城市,看着孩子们的眼里渐渐有了光,看着城市开始恢复生机,看着自己开始成长。陈小姐感觉到有一种东西正从她的四周,她的皮肤,她的毛孔,涌入她的体内。

回到学校后,陈小姐越发的沉静内敛,但又不同于以往的那种清冷,而是多了一股安定和从容。如果打个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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