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松子的经历，没有人比楚方更加清楚。
他炼妖鼎里面的女妖辛芷，就是因为赤松子在修炼的时候突然发狂，亲手将自己手下的妖仆一个个杀死，留下她被困在了鼎内的火笼之中度过了漫长的三千年岁夜。
虽然之后的时期辛芷也没有记忆，但是这种状态的赤松子绝对没有可能反而得道飞升。在流传下来的记载里，他在金华山入火而化，应该是被失控的南明离火焚身而亡。
写这个报告的人显然不会知道这些内情，但是这更加凸显出他的厉害。
楚方的自语声很小，孙凯在另一侧似乎没有听见。从声音来看，他正背着双手，继续背诵他看到的报告。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我们有充足的理由可以猜测，修士的境界突破收到限制，并不是因为天时地利，而是人为所致。类似的事情在过去不断发生，在未来也依然存在可能。请酌情考虑。”
孙凯将最后一个字重重念出以后，关闭了和楚方的通话。
“孙凯的意思，是张凌钰的事情不是一个意外，而是因为天资太过耀眼，所以引来了某个组织的注意，而这个组织自从秦汉时代开始有计划的扼杀那些天资过人的修士？”
顺着这个思路，楚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第二天，他就找了个借口外出，坐上最近的一趟航班赶去了帝都。
“怎么了，你的调查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孙凯对他的前来并没有意外，事实上，在他透露了这么多的信息以后，楚方如果还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那反而会让他觉得失望了。
“有点推测，需要和你印证一下。”
楚方点点头，关上了门，正要布置隔音的秘术，孙凯却挥挥手，笑道：“没有必要，这个房子已经已经被我施加了禁制，没有被偷听的危险。”
“我记得你以前可没有这个习惯的？”
“收到你的消息以后，稍微思考一下就有了。”
楚方点点头，不再坚持，随手拉过一个椅子，坐在孙凯办公桌的对面。
“我觉得，那份报告说得很有可能是真的。”
面对正事的时候，楚方从来没有绕弯子的习惯，而是直入主题：“但是，它的猜测可能还只是冰山一脚。”
“哦？怎么说？”
孙凯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显得十分的惊讶。
“我们首先做一个假设，假设这个报告的猜测内容是真的，真的有一个组织，在两千年的时间里蓄意谋害那些天资过人的修士，并且我和张凌钰遇到的影子人都属于这个组织的杀手。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楚方端起茶，润了润嗓子：“这一点从结果上来看很明显了，从前的修士都是以飞升九天为目的，但是现在的修士甚至连阳神境界都不敢冲击。”
“如果说，这个结果就是他们的目的的话，那么他们单凭杀戮，是没有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的，毕竟天下修士这么多，一个个去杀，总是会有漏网之鱼？”
“那你的想法呢？”
孙凯的脸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哀乐。
“如果是我。”楚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我会选择双管齐下。一方面，找准机会，将那些大家族才华过人的修士扼杀在摇篮当中。另一方面，我会选择控制一些心性和资质处在下层的修士，扶植他们，控制他们，让他们掌握舆论的主流，然后……误导散修。”
“散修和小型修真家族生存不易，很多时候，就连修炼功法也需要依靠妖务会的标准材料和修士之间的交流。只要在某些地方做做手脚，就足以锁死普天之下的修行进度。”
说到这里，楚方顿了顿：“比如说，将阳神冲击的关窍由「一股作气，勇猛精进」误导为「金丹久炼，心定神闲」。”
“普通的散修，被这个说法误导，每每不敢冲击关隘，而那些敢于冲击关隘的大家族的子弟，在几次遭遇不测以后，也会动摇想法，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得到老祖宗的真传。十几代人传下来，能坚持最初想法的人早就已经凤毛麟角，只需要几次完美的行动，就足以让全天下的修士在错误的道路上艰难前行。”
这些话是楚方晚上辗转难免想通的，说出来这些，他只觉心里痛快了许多，端起孙凯给他泡的茶，一饮而尽。
“我这上好的明前茶不是你这么喝的。”
看到楚方的样子，孙凯终于笑了一下：“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脑子里是不是住了一个能够窥测天机的系统，怎么什么事情到了你这里，都能想得明明白白。”
“这些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
“不，你说得很对。”
孙凯回答得斩钉截铁。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个的时候，他的情绪微微有些激动：“老楚，你可知道，我昨天给你念的那个报告是谁写的吗？”
“谁？”
楚方也很好奇，自己是继承了赤松子的传承，又有两次奇遇，所以才知道一些上古秘辛。写这个报告的人显然没有这个条件。
“我的父亲。”
孙凯的声音低沉了下来：“那时候，他还只是妖务会里面的一个普通研究员。他对修行本身的兴趣不大，反而一门心思放在了考古上，想要从各地的神话传说里整理出修士们的史学。”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从历史中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脉络，整理成报告递交了上去。但是这份报告上去以后便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