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温度高了,室内的有时候闷得让人受不了。

很快,太后宫中的窗户便换了薄绢。绢丝轻细,纹理经纬之间勾勒出疏疏密密的花纹。

京城最好的店铺才会卖类似的绢纱,价格在一尺十两银子左右,买的起的人多,用得起的寥寥无几。宫里,尤其是太后处,这些都无需考虑,厚薄合适,花纹好看就好了,即便是慈宁宫的三等小宫女,下手剪裁成三五寸的小方也毫不手软,黑色手柄上缠了红线的剪刀走得飞快。

比划了一下窗棱,哎,糟了,剪得少了一截!

没事,揣进袖子,再剪一块!

虽然手臂上有青青紫紫的暗伤,小腿也因为罚站而浮肿了,但是太后宫中的好处也就在这里了,从不用担心炭火、冰块或者其他上贡的东西不够,总能超出一点分量来孝敬姐姐们,而且都是最精致的!

两年前刚好是新人入宫,新一批的宫女也出来了。

冬天那会儿,准宫妃们那种瑟瑟发抖的情况还被作洒扫的小宫女们笑话了,指指点点了好一阵子,也没有嬷嬷来训斥。

——不管实际处境如何,慈宁宫出来的人,总是骄傲的。

慈宁宫正殿的窗户最先贴完。绢纱上隐藏的花纹,整块儿的都在窗棱上了,只要一个下午就能干透。

外面来报,顺郡王前来拜见母亲,已经到了武德门外。

小宫女们匆匆地清理好了边角料,堆放在篮子里面抱回小房间;大宫女们则卷起大块的绢,包好上缘和下缘,鱼贯捧入小厢房。

三声长报后,顺郡王匆匆走入慈宁宫,身后跟着因为跑动速度过快、气息不是很平稳的王妃。

“母后!”顺郡王深情款款地跪下请安。

王妃也跟着一起跪下,大袖衫遮挡下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夫君的表达还是那么“直白”,悄悄暗示或者明着纠正了无数次,一直改不过来,幸好眼前是他的亲娘。

“我儿,瘦了,瘦了……”太后相当给面子地捧起亲生儿子的脸蛋。圆圆的,没有养子好看,尤其是涕泪横流的时候,相当伤眼睛,但毕竟是亲生的……忍忍也就罢了……

亲近的刘嬷嬷也开始为母子的相会“感动流泪”,大殿内一片温情脉脉。

温情完了,顺郡王开始告状。

“告状”是一种卓有成效的手段。

当顺郡王还是二皇子的时候,有身为一国皇帝的父亲护着,有位同副后的母妃哄着,几乎所有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唯一不满的便是,头上有个优秀的哥哥,只比自己大了八岁,却牢牢霸住了太子的位置,当年的大仇人先皇后尤其欣赏他!甚至死了之后还把身后的势力交给了这个一点都不亲的哥哥!

于是,想要抢到太子的位置,接下来的很多手段都使不出来了!有了先皇后的势力,这个养子一丁点“小可怜”的样子都没有!

而且后来,年纪轻轻就登上皇位了,养母成为了太后,居然仅仅是奉养并且给予尊号!

哪个皇帝初接手朝政的时候没有太后的指点?!

这个少帝当得也太傲了吧!

以上,自然是顺郡王的一家之言。

先皇后没有孩子,太后当年又是皇贵妃,二皇子作为皇贵妃的亲身儿子,理当有着最尊贵的身份——如果他的母亲当年没有为了一时之争硬是抢了大皇子过来养的话。

分为较低的宫妃郁郁而终,宫妃的儿子则被副后带在了身边,稳稳地站在了皇子的第一位。

论嫡论长,二皇子都没有优势。

“平洲和越州,一个都没成大事!”挥推了宫人们,顺郡王抱怨,“母后,那些推荐给我的都是哪一个山沟里出来的人才?这么不会做事?!”

太后嗤笑了一声,还是教育蠢儿子比较有成就感,“急什么?最关键的一个已经稳了,其他都是小打小闹了。”

亲儿子的性子急躁,明明说了要布长线,刚刚起了一个头便像知道结果,哪有这么简单?

当今的皇帝,唯一的半大小子就是贤妃的儿子,病歪歪的出身,现在看着没事了,底子里其实虚的很,特别是随着年龄增加,下面的小皇子接二连三出生,完全已经确定了当“靶子”的未来;等小皇子们长到十岁,亲儿子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稳妥且有牢固势力在手的年纪,挑起小皇子之间的内斗再简单不过!

二皇子几乎没有同龄人,这是现太后、当年皇贵妃的“智慧成果”。

顺郡王陪着太后用了午饭和下午的茶点,王妃一旁侍立伺候。

等顺郡王一脚踏出宫门,隆庆宫已经得到了完整的“会面”消息。

慈宁宫一贯的手段严苛,对于背叛处罚严厉,可总有松紧不合适的时候。帝王是个有掌控欲的人,慈宁宫“宫中之宫”的状态很久以前就想改变了。

帝王曾是太后的养子,他比顺郡王更早学到了,什么是耐心。

就在前几天,理国公的爵位传给了才当了几天世子的柳彪。这位新国公跟太后娘家的关系,从来都没有好过。

大明宫。

能坐上昭容的位置,一定有很大的耐心吧!

难得没有需要出宫跑腿,杏子陪着昭容照顾五公主,背着人的时候一脸憔悴。

五公主在睡觉,小手很神奇地握着拳头伸到半空中,就这么竖着;小手臂竖了多久,昭容也就趴着看了多久,偶尔吹一口气,想把小手臂吹下去,可是五公主就是举得稳稳的……

看了三四五炷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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