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和谢铁柱经过四天时间赶路,毓秀峰终于在望,只是面前一条广陵大江相隔,断了二人的去路。
这四天里二人尽量日夜兼程,虽然有马车代步,却也疲惫不堪。谢铁柱有画龙一重境修为,元气充盈,倒还好些。老和尚上了年纪,经过这一路巅波,已经尽显老迈。
谢铁柱望着面前宽广的广陵江水面,一阵无力。
老和尚下车在江边草丛中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一块倒伏的石碑,石碑上生着厚厚的青苔,依稀还能辨认出上面刻有“桃津渡”三字。
“我这些年不回黄龙寺,想不到这里的渡船早就不开了。”老和尚一声唏嘘。
谢铁柱问道:“大师还知道别的渡口么?”
“往上游八十里,往下游七十里,还有两处。”老和尚道。
谢铁柱正在给马饮水,“还不算远,赶车过去小半日便能到。”
老和尚却有些没把握,桃津渡是广陵江这一带水流最缓的水域,非常适合渡江,连桃津渡都荒废了,其余两个渡口更加难说。
彭蹻彭踬乘坐沉舸,自秦淮河遁入广陵江,一路逆流北上,去往长安。
路过毓秀峰下时,却见毓秀峰对面的水岸上站有两人一马,其中一人正在冲这边挥手呼喊。
彭蹻心里吃惊不小,一下蹿到船头,惊道:“岸上两人能看见我们!”
彭踬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这究竟怎么回事?”彭蹻满脸惊骇:“现在是白天,怎么可能有人在白天就能看见我们。”
彭踬缓缓睁开双眼,也来到船头,月白色的宽大袈裟在江风中飘飞。
“照见万物实相,能见过去未来,”彭踬道:“岸上那个老头有慧眼。靠过去,我们会会他。”
这边岸上,谢铁柱不停向江上挥手呼喊,广陵江上一片空旷,他眼力不错,但仍然看不见任何船家。只是老和尚吩咐他这么做,他也就照办了。
他元气充足,发力呼喊时,声音传得极远,若江上真有船家,想必能够听到。
喊不出几声,老和尚便示意他可以停了。
再等不多时,老和尚又吩咐他,将马车解下,取一块布蒙住白马的眼睛,谢铁柱也都一一照办。
然后让谢铁柱惊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老和尚向着空荡荡的江面行了一礼,说了一声“有劳二位,”便向着水面走去。
他刚想提醒老和尚危险,却见老和尚居然就那样站在了空中,没有掉下江去。
老和尚回过头来,指着脚下一片虚空,吩咐谢铁柱将马牵上来。马被蒙了双眼,倒没有任何挣扎,反而是谢铁柱被吓的不轻,伸手摸索着一点点蹭上来。
他凭触觉能感受到,脚下应该是有艘小船,可凭他再如何揉眼睛,也看不见船的样子。江湖上的仙侠故事他听过不少,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只能归结为老和尚的神通广大。
船离开岸边,漂漂荡荡向着江对面驶去。谢铁柱因为看不见身下的船,缩着身子吓得一下不敢动弹。老和尚盘腿端坐在船头,看在谢铁柱眼中,就像是他在施法斩浪前行。
彭蹻悄声对彭踬说道:“我怎么看不出他修为深浅。”
彭踬道:“不得无礼。”
彭蹻撇撇嘴,说了声没劲,便自顾自坐到了船篷之中。
沉舸破浪极快,两侧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
彭踬站在船上,突然问道:“请问大师,若有仙人斩一缕神念入凡尘,得机缘衍化而生,所生者是何?”
老和尚愣了一下,解答道:“万物有灵者即是生灵,若有仙人神念入凡尘,开启灵智,自然就是生灵。”
“此生灵若生成人形,与人一般有五蕴五识,有七情六欲,算不算人?”
老和尚挠了挠脑袋,尴尬道:“这要我怎么回答?”
彭踬道:“大师随意即好。”
老和尚道:“你问的这个生灵,若说是不是人这种生物,那肯定不是的,但若问其行止,他愿意做人便做点人事,愿意做狗便做点狗事,为人者,非人,是名人也,你若如此着相,我劝你还是脱了身上袈裟。”
彭踬来到桥头,在老和尚旁边也盘腿坐下,道:“请问大师,何为人事?”
老和尚道:“在人间世,行人间事,一切随缘衍化,但看他心性,是愿意为善还是愿意为恶,又或是无善也无恶,然而善恶终究都是人间事,因果自己承担。”
“请问大师,这生灵为恶,可是仙人的恶业?”
老和尚道:“仙人斩神念即是缘起,缘起处在仙人,恶业自然也在仙人。”
“请问大师,仙人若求修为精进,要斩此生灵恶业,当如何破解。”
“无解,”老和尚道:“你说的这生灵,倒极像是袁成罡的斩心猿术斩出去的心猿,机缘到时自会斩灭。只是袁成罡斩出去的是执念,你说的这位仙人,斩出去的却很可能是人性丑恶,此生灵被斩之时,就是他斩断尘缘,羽化之日。”
篷中彭蹻走了出来,气愤的看着老和尚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叫无解?谁要斩那生灵,先把那人斩了不就行了?”
老和尚张着缺门牙的嘴,指着彭踬尴尬笑道:“是这个大和尚让我随便说的。”
彭踬挥手制止了彭蹻,拜伏于地,语气诚恳道:“请问大师,此生灵当做何为?”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想要不被斩,那是不可能滴,此生灵若是愿意,贫僧倒是有一言,可劝其超脱。”老和尚皱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