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箜震惊道:“原来是你!”

他微微抬头仰视着秦香栀那张哭得凌乱的脸,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秦香栀放下掩面的手拢在膝上,依旧抽泣着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账外似乎有人要找林世箜,被薛空拦了下来:“不是要紧事等下再来吧,林将忙着呢。哪比得了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这样清闲。”

他的声音隐隐约约透过被狂风掀起的帐帘一角传了进来。秦香栀拿手背抹抹鼻子道:“你去罢。”

林世箜急了:“怎么又赶我走?”

秦香栀瞪他:“那你还要怎样?”

林世箜为难道:“你想要我怎样?”

秦香栀又撇过头去不说话了。

林世箜长叹一声,秦香栀从没听过他叹气,一时有些心软了。

她小声说:“没要你怎样,是我自己矫情。你走罢。等我休整好了,我自己离开。”

林世箜听说她要走,登时急了:“不行!你要去哪?”

秦香栀道:“回村!”

“你简直莫名其妙!”林世箜目圆耳赤道:“自个儿跑来招惹我的是你,现在又说要走!我不许!”

他站起身,整个人都挡在秦香栀面前,像一堵穿了铁甲的墙。

秦香栀也不甘示弱,亦站起来拿红肿的眼睛瞪他:“都说了是我矫情,我就是要走,你让开,你又凭什么拦我!”

她又推了林世箜一把,侧身从他胳膊旁钻了过去。林世箜一着急,竟忘了自己本不敢碰到她,一把便捉住她胳膊道:“你不要我了吗?”

他力气极大,这一下没轻没重的,掐疼了秦香栀。

可是林世箜的问话唤起了她的羞耻与恼怒 ,她用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攥住林世箜捏住她胳臂的手,哑声道:“林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一个未婚未嫁的女子,你竟这样调戏我!”

她眸光闪烁,微喘着气,一眨眼睛,又一滴泪水刚好落在林世箜的手背上。

温热的泪珠将林世箜的理智拉回来些许,他颓然松手,神情竟显得有些脆弱,竟低声下气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抄了镇国公府带累你的事恼我。能听我解释吗?”

秦香栀扭头道:“不听。”

她太骄傲了,不能容忍这种来自命运的戏弄。她自小便被母亲、教师们教导要如水般温柔,可被命运苛待了这么多年,她早已出落成一朵带刺的花儿,不能接受哪怕带有一丁点恶意的拥抱。

林世箜头疼得很,只得慢慢抚慰道:“给我一刻钟,听我说完,你是走是留,我都不再拦你。”

他语气忐忑,几乎可谓低声下气,秦香栀回眸望着他,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不好一直站在内账说话,便去了外间,相对桌案坐定。

林世箜不太擅长表达,理了理思绪,便前言不搭后语地讲了起来。

三个月前。

镇国公府被少帝下令,由林世箜亲手抄了,并从那座荒园中搜出了一串名单,上面详细记载了镇国公为朝官们打下的记录,其中有各人势力评分、有无可能性拉拢、各项收买计划及结果,其心路人皆知,一时满城轰然。

镇国公被震怒的少帝秦方箨除了皇籍,一族人斩首流放,一夕之间高楼倾塌。其他遭了殃的家族更不用说。

再后来,聂明湛向他讲述了那晚面对他们据理力争的女子,感慨道:“她便是镇国公的三女,可惜了。若非镇国公这层关系,想必也能入你的眼。”

聂明湛的讲述重点不在于秦香栀的美貌,而在于她高山流水般的倔强态度,从此便在见多了娇滴滴脂粉香气的林世箜心里埋下了一个浅浅的影儿。

他心中动然,甚至特意嘱咐聂明湛道:“找人路上暗中护着她,防着那帮土贼。到了村子里头,教她在那了此一生便罢了。我本和她无缘,就这样吧。”

一边说着自知无缘,一边却起了好奇心。

那些各路媒人前来说的,向来都是雀儿般温顺的女子,偶有见过他一面的 ,也都是作娇滴滴姿态拿了香扇遮面暗送秋波,令他很不自在。那镇国公府三女想必也是被精心教导着长大,怎会有如此脾性?

他从此便暗自上了些心,自己却不曾察觉。

林世箜费尽心思组织着语言,断断续续讲完了这一串。秦香栀开始心不在焉,听到镇国公府才认真起来,至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林世箜低下头又道:“那时候聂明湛来告诉我,说有女子被欺侮,还挨了打,我当时也没太当回事儿,害你们吃了那么多苦……可是我真的没想到,是你呀!”

“我若早知道是你……我若早知道……”

他提拳在那屏障上砸了一拳,震着了还带着伤口的左臂,痛得嘶了一声。

秦香栀见他异样,忙赶过来带着哭腔道:“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又受伤了?”

这次林世箜没再推开她,红着眼睛乖乖让她翻起衣袖去看。

果然他左小臂上又缠了新的绷带,位置竟和秦香栀右小臂上的伤口位置一般无二。两人便都微妙地脸红了。

秦香栀放下他的胳臂,嗔道:“你怎么不早说。还疼么?”

林世箜赶忙解释:“不疼了。我,我怕你担心……”

秦香栀扭过身去哼道:“我为什么要担心你?”

林世箜愕然:“我,你不担心我吗?我都受伤了。”他又举起左臂去给秦香栀看,秦香栀觉得又气又笑,索性不理他了,自己拿着帕子细细擦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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