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月周皇后最爱百合香气,熏衣熏帐都离不开它。素和流金小时候问她,世上香味儿那么多,为何独爱这一种?她说,香味是其次,她爱的是百合的寓意。“百年好合”,“百事合意”,都是她一心所求。后来,素和流金也爱用百合香。倒不是因为她母后说的那个原因,只是用惯了,便懒得改了。

素和流金是在自己熟悉的百合香味儿里醒来的,在她的被子里,她的床上,她的待霜居。

“嘶——”

轻微一动便扯得全身都疼,她皱了眉,忍不住发出声音。

“醒了?!”

丈夫贺兰端烈放大的脸庞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带着关切。素和流金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想起安远寺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恶梦。现在,梦醒了吗?

“别哭,没事了。”

贺兰端烈替她擦去那些不知不觉滚落的热泪,心疼地吻了吻她的眼角。

若时平时,她可能早就双颊飞红,羞得无法与他对视。可此刻,她只觉得麻木。

“我怎么回来的?”她问。

“常赞把你带回来的。”

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贺兰端烈的双眼幽深一如往常,不过这会儿多了一份疼惜,还有歉意?

脑子里一团乱麻,素和流金试图清理,却找不到头绪。这时,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洛黎呢?”

“她受伤了,等养好了再让她来伺候你。”

回忆起洛黎抱住太子,帮她脱身的情形,素和流金心头一阵绞痛,“她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贺兰端烈没有回答,面色却沉了下来。

仿佛明白了什么,素和流金不再追问,只说:“我要去看她。”

“你现在身上有伤,等好些了再去吧。”贺兰端烈没有答应。

她有些激动地抓住他的衣袖,却感觉指尖传来一阵刺疼。抬手一看,才发现好几根手指都缠着布条。好像是之前想逃的时候,拼命扒窗缝给弄伤的。

“别用力,小心伤口裂开。”握住她的手,贺兰端烈心疼不已。

“我要去看她。”素和流金重复了一遍,以表达自己的坚决。

贺兰端烈望着她,沉默在空气中凝结。半晌,终是他退让了。

两名侍女过来为素和流金穿戴。她留意到陪她去安远寺的那几个侍女丹青、桂菁和芍儿都不在。她们也伤着了吗?越来越多的疑问塞进她的脑子里,她却没有马上发问。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处理不好会是个大患。所以不能急,不能乱。

刚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床,素和流金就被贺兰端烈抱到了自己膝上。两个人坐着轮椅,靠常赞推出门去。

“大夫说你没伤到骨头,多是些皮肉伤,就是脑后磕了一下,怕落下毛病。”

听贺兰端烈这么说,素和流金便忍不住去摸自己胀痛不已的后脑勺,不过被他抢先一步拦了下来。

“上过药了,暂时不要碰。大夫说要躺上三五天的,如果觉得头晕恶心就立刻说。”

“嗯。”

乖乖地窝在丈夫的怀中,调整到一个相对轻松的姿势,素和流金不再动作。

外面的天是黑的,却不再是同一个夜晚。

素和流金不知道自己回来了多久,反正雪已经停了,积了至少一尺厚。夜幕下,白色的积雪被王府成排的灯笼映成了昏黄。

洛黎被安置在待霜居西边的一间屋子里,那本是分给她与丹青的住处。不当值的时候,俩人就会住在那里。不过洛黎就像是素和流金的影子,平日里几乎寸步不离,所以那屋子她从前没怎么住过。

进去之后也没见着丹青,一个眼生的侍女正在照看洛黎。

洛黎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身上有衣服挡着,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露出来的脖颈又是青痕又是淤紫,可见没少受折磨。

“洛黎……”

素和流金唤她,却没得到回应。

“回王妃,洛黎姐姐喝了大夫开的安神药,这会儿已经睡熟了。”伺候的侍女跪在一旁,小心解释。

见素和流金没什么反应,只是死盯着洛黎,眼睛都有些直了,贺兰端烈便伸手把她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说:“先回去吧,等她醒了再来好吗?”

素和流金不说话,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你不要担心……”贺兰端烈心疼地为她擦拭,却止不住泛滥之势。

“太子对她做了什么?”素和流金哽咽发问。

贺兰端烈不说话,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

其实这个问题,早已不需要回答了。看洛黎现在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子必是被人下了催情的东西,而洛黎成了牺牲品。素和流金想要嚎啕大哭,可嗓子里却像堵了东西,把委屈和疑问通通堵了回去,漏出一丝丝气声,是无力的呜咽。

她看着贺兰端烈,看着那张明明熟悉却在此刻渐渐陌生的脸,看着那双一直吸引她又让她无法参透的眼睛。

是谁砍了树,逼她重返安远寺?是谁给太子下的药?又是谁给她下的药?陷害太子与她,谁才最大的得益者?若那晚她没能跳窗逃脱,若那晚没有洛黎代她受过。那今天,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答案呼之欲出,她却打心底里不愿相信。眼前的男人,是她托负了终生的丈夫,更是她交出了真心的意中人。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成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更不愿相信往日的甜言蜜语,还有她以为的那些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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