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赏花宴,搅动了京城无数后院。古家也不例外。

古兰亭出去访友,古炎清让人叫乐氏去见他。

“贱婢乐氏,见过老太爷。”

乐氏一进书房,恭恭敬敬地趴在地上行大礼。

“起来吧。”古炎清道。看着站在面前,神色恭谨,衣着打扮素净却精致的乐氏,他突然说,“十三娘,上次见你,你才八岁吧。”

乐氏好多年没听过十三娘这个称谓,泪水盈满眼眶,面色凄苦道:“老太爷,十三娘已死,现在只有贱婢乐氏。”

古炎清道:“当年我一见你,便觉得你聪明有灵性,出了对子考校你,你也对答如流。我立刻想到素被赞为天才的兰亭,所以和你父亲为你二人定亲。后来你父亲卷入党朋之争,我也曾反复劝过他,他却一意孤行,终于害得乐家,男丁抄斩,女子沦落贱籍……你可曾怪我,当年命兰亭悔婚另娶?”

提到当年,乐氏落泪道:“当年乐家出事,儿女亲事无一不悔。婚姻本结两姓之好,讲究门当户对。乐家沦落至那般境地,不堪为良配,贱婢不敢责怪任何人,只愿天意弄人。”

古炎清话锋一转:“你确实不该责怪我。你该感谢我,有这样一个痴情种子的儿子,二十年来,免你颠沛流离,免你沦为玩物的悲苦,为你遮风挡雨。你的姐妹,可有一人过得比你更舒服?”

乐氏垂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愤恨,口中却恭谨道:“贱婢惜福,感谢老太爷,感谢二老爷。”

古炎清道:“口口声声感谢,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知道。十三娘,收起眼泪,好好听我说话。你的眼泪,也就对兰亭那般傻小子有用罢了。”

乐氏咬唇道:“老太爷有话请讲,贱婢洗耳恭听。”

“我所见过和之后将近十年所了解的十三娘,是一个坚毅不服输、事事掐尖要强的姑娘。”古炎清缓缓说道,“即使在二十个姐妹中,论魄力和野心,她也是一等一的。兰亭本性不争不抢,我想这样的你,也许更能激起他的斗志。”

乐氏依然低眉顺眼,没人看得清楚她眼中的情绪,只袖筒中攥紧的拳头和微微颤动的身形,说明她此刻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好日子过过,纵使甚为闺阁女子,却心比天高,要嫁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儿,生最优秀的孩儿,夫荣妻贵,母凭子贵,做人人羡慕的女人。

年少无知并不知,命运已经在不远处张开了獠牙,只一个轻轻喘气,就颠覆了百年乐家。男子悉数腰斩,出嫁女被休,好的青灯古佛一生,惨的便沦落烟花之地。而待字闺中、名动京城的乐家贵女们,也只能充入教坊司,沦为贱籍,永世不得翻身。

古炎清看了她一眼,手里把玩着青玉狮子镇纸继续说道:“兰亭金屋藏娇,我并不多在意。因为当时我觉得,你不是能够小意奉承之人,等兰亭日后知你真实面貌后定会厌弃。不想你装了二十多年,至今让把他握得死死的,说起这点,我得承认看轻了你。也许是冥冥之中,乐家祖宗保佑,才有了你这个虽为女儿身,却比男子更坚毅的十三娘。”

“贱婢不敢。”乐氏行礼道,“二老爷不过怜惜我无家可归,身世悲苦……”

“所以连结发妻子都不古?”古炎清冷笑一声说,“在我面前不必装。你以为,我会像兰亭一样相信,你教习七丫头琴棋书画,重金延请名师叫她跳舞,都只是为了弥补她没有身份的遗憾?你以为,我会相信,当初太子围猎,对路过的七娘惊鸿一瞥,念念不忘只是巧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多少次教育七娘,要她好生服侍太子,日后为乐家翻案,让胆小的她日日不得安眠?”

乐氏一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反驳的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自视甚高,就是沦入贱籍,也只是埋怨命运多舛,但从未怀疑自己掌控和算计人心的能力。现在,古炎清明明白白地打脸告诉她,她的那些小阴谋伎俩,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只不过不值得他计较,所以才放任她,她如何不心惊肉跳?

“之所以纵容你,是因为有人算过,七丫头命格尊贵。我能任由你蹦跶到今日,你该感谢老天爷让你生了个好女儿。包括我能许你进门,都是托她的福。”果然,古炎清没给她脸面。

“老太爷,您前阵子着人来问贱婢七姑娘的事情,是不是七姑娘有信了?”乐氏忽然意识到什么,慌不迭地问。

自从古微微失踪,她这半生心血付诸东流,差点没活下去。日日垂泪伤心,古兰亭只当她心疼女儿,却不知道她更难过的是,乐家翻身无望。

前一阵子,古炎清派人问她七姑娘的事情,过了没几天又许她入古家,她的直觉告诉她,她的微微回来了,说不得已经得了太子的宠爱,所以她才能够翻身。这几日,为了这件事情,她茶饭不思,今日听老太爷唤她,内心忐忑又激动,果然,是为了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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