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此时响起,不用说,必然是之前有人报警。而刚才那种状况,报警无异于想置孩子于险地。
老白看着警笛声传来的方向,又低头扫视着下面呜呜泱泱的人,鼻孔里冷哼一声。
“你是什么人?赶紧下来!我洪家宗祠你也敢往上爬?让他下来磕头谢罪!”
“敢对老祖宗不敬,打死他!打死他!”
洪家人群情激愤,而老白则稳如泰山。
坐在房顶上,手里随意地翻看着一本什么书籍,根本就不把下面的叫嚣之声放到眼里。
有人眼尖,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洪家的族谱!
洪家族谱完全是人用正楷手工誊抄,一共只有两份,一份保存在族长手里,而另一份则供奉在祠堂。这份族谱哪怕不考虑其纪念意义,仅凭着古法装订和书法的技艺,都可以说的上是一件艺术品,而洪家人更是把其当做图腾信仰一样,恭恭敬敬。
而此刻,这份族谱在那白衣人手里,像是翻小人书一样随意。
“混账!”四叔公的拐棍再一次点地。
上面,老白依旧充耳不闻,淡然的念出了几个名字。
“洪天宇,洪天生,洪伯林,洪中广,洪燕……”
接二连三,开始老白还是轻松随意,可是越念到后面,表情越是凝重,到最后牙关都咬紧了。
他声音不大,可是却夹带了魂力,院子里数百人全都听得真真切切,有的人被点到名字了,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全身都是一震。
“点到名字的这些人,你们好好回忆回忆,你们……真的姓洪吗?”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大锤子,把这些人脑海中封禁的大门砸开,似乎有一丝别样的光线照了进来。
“被骗来,拐来,你们真就当自己是洪家人了?”老白语带惋惜,甚至是痛心,“你们不记得了吗?你们是被骗到这里来的啊!”
之所以念到后面老白会表情凝重,甚至是愤怒,是因为太多太多了!
天王镇的城隍包庇洪家,以至于老白在各地筛查生死簿的时候,并没有查到天王镇这里的状况,而现在,他亲自进行核对才知道,小小的一个镇子,甚至只是洪家一家,就有这么多孩子是被拐骗来的!
而现在,这些孩子大多都已经不能算是孩子了,最大的一个,已经有三十多岁。
被老白当头棒喝的这些人,一个个也都眉头紧锁,就在刚刚,仿佛只是一瞬间,他们脑海中浮现出很多儿时的画面,有的甚至记起来自己是如何被卖到这里的。
他们和你们朝夕相处,不让你们回忆起过去,不让你们听到杂音,你们就这样成长起来,把自己当成了洪家人……
卑劣的不仅仅是某一个,或是几个人,而是这一整个家族!
“还不明白吗?你以为你是洪家的一份子,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洪家真的把你当人吗?他们只是把你们当做家族传承的一个零件而已!没有你,换做是谁都一样,在他们的眼里,你们只是个可替换的零件,只是一件商品!把你们养大,只是为了让你们给洪家提供养分,或是给他们养老送终!”
有马小军的前车之鉴,这时候,很多人心中也都动摇了。
自己是买来的……
过去,这些人不遗余力的维护这个家族,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洪家的一份子——就在刚刚,他们中的很多人还对老白轻佻的举动而义愤填膺,而此刻,他们意识到,他们根本不是洪家的主人,只是这个家族的附庸,甚至是牺牲品。
自己是被拐来的,而在这世界的某一个地方,会不会也有另外一个温玉寒那样的女人,在苦苦的等待自己回家?
“你……你胡说!”
作为族长的四叔公看这么多人都有些动摇,赶紧站了出来,“来几个年轻的,上房,把他给打下来!”
“呵呵,”老白笑了,“怎么?还不让人说话了?”
说着,他语气凌厉了起来,“办了这些缺德的事情,还不让人说?你封的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洪毅辉!”洪毅辉就是四叔公的名字,此刻被老白直接点了出来,“我问你,洪天林买孩子,就是这个马小军,是谁给牵的线?”
这老头闻言一震,脸色瞬间就变了。
在洪家,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不管是哪一房的人,夫妻没有子嗣,动了买一个孩子继承香火的念头,都会去找四叔公,问清楚行情,准备好钱,用不了多久,四叔公就会带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找上门,交易就是这样完成的!
天王镇,是很多人贩子的最后一站,因为信奉多子多福,传宗接代的理念,他们根本不拒绝人贩子的孩子,即便有的人家里有孩子,如果价钱合适的话,仍旧可能把拐来的孩子留下自己养,以至于老白对照生死簿一查,竟然查出来这么多!
而负责和人贩子联系的,一直是洪家的族长,洪毅辉。
拐孩子的可恶,你们这些收买的人家更可恶!你们这等同于是给人贩“销赃”,甚至可以说,人贩子和你们是雇佣关系!
正是因为有他们的收买,拐子才肆无忌惮,孩子拐来不怕没地方出手,送到天王镇这里就好了,反正他们一定会收的。
“还觉得我站在房顶上,对你们洪家先祖是大不敬,你们洪家有什么值得尊重的?你们无知,卑劣,就你们这样的作为,洪家就应该断子绝孙!”
这句话,在普通人嘴里说出来,只不过是发泄愤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