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熘肝尖。”
一盘小炒,被老板娘油乎乎的脏手端上来,都不等盘子底碰到桌面,人就松手了。桌子一震,盘子里的肝和胡萝卜随之一跳,有一片不听话的胡萝卜竟然成功越狱,掉落在桌子上。
袁公子什么也没说,从塑料包装里抽出方便筷子掰开,自顾自地夹菜。
这么一盘熘肝尖才十六,你凭什么和人家发脾气?
要了瓶二两装的老白干,酒盅拿来,倒半杯在里面晃了晃,算是消毒,接着第二杯斟满,抿在嘴里,全是辛辣的酒精味道。吃着喝着,寡酒难饮,索然无味。
心血来潮,管老板娘又要了个酒杯放在桌对面,也给满上,用手里的杯子过去碰了一下,“干!”
要是在平时,这种街边的小店,袁公子是说什么也不会进的,可是按照以前的标准,在这个洪湾镇,他能活活饿死。
北方人到南方,很多东西都吃不惯,粽子里包肉馅,豆腐脑竟然是甜的!所以街边看到了这家东北菜馆,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来。
莫名其妙,就特么跑到了这里,洪湾镇?这特么是哪啊!
想当初在京城里,不说如何鲜衣怒马,哪怕是在云部,研究的也是与某国的外交关系和错综复杂的国际形势,云部在海外的布局虽然轮不到他来落子,只是看的多了,眼界也随之开阔,那格局,那层次,根本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够想象的。
指点江山,挥斥方遒,金融战,贸易战,云部辅佐国家一步步实现既定的战略目标,那是何等的成就?何等的快意?
可是现在,自己竟然跑到了什么特么的洪湾镇!
不过话说回来,帮着找到被拐卖的孩子,看到他们一家团聚,抱头痛哭,甚至有父母感念恩情,双双跪倒在面前,那个成就感,似乎也不逊于以前。
为国征战,其实什么是为国?不还是为这样一个个小家吗?每一个家庭都幸福了,国何愁不强盛?
眼界高是好事,可是眼高于顶,倒不如脚踏实地。
袁公子想到这自嘲的笑了笑,又抿了一口酒,可惜老昌哥不在,这时候他应该在人家房顶上趴着呢,这一夜他不好捱啊。
“老板,结账!”
………………
“什么?林林找到了?”电话接起来刚说了一句,叫姚霜的这个女人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现在还不能肯定,只是经过照片比对,相似度很高!一会儿我会把照片传给你,你确认一下,如果觉得像最好你能过来一下!”
姚霜哭的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一旁她的丈夫无奈接过了电话,开了免提,对孙队道:“孩子现在在哪?能让我们跟孩子说句话吗?”
“孩子还在村子里,我们只有联络上父母,经过确认之后才能进行解救!没有把握,如果弄错了也麻烦不是?一会看到照片之后,你给我回个消息,可能的话,你们最好在最快的时间到我们局里来!溪川市公安局,只要到了溪川,随便哪个派出所,你可以让当地警员送你们过来。”
“嗯……嗯……好!”
不多时,一声提示音,由袁逸拍摄的那张照片被传了过来,单反相机,拍得很清楚。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林,留下绚烂斑驳的光影,树林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保持着奔跑的姿势,突然向镜头的方向转过头来,那眉那眼,姚霜不会看错,那就是自己的儿子林林!
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喷涌而出,这时候就连孩子的父亲宋孝文也忍不住了,三十多岁的大汉大嘴一咧,回头一把抱住自己的妻子。
“儿啊!”
“走,订机票,去溪川!”
…………
胡建溪川,洪湾镇,迁安村。
夜幕降临,村子里陷入了宁静。在山里,空气格外的好,满天星斗就在头顶上,似乎离得很近。
昌旺浩就躺在庄永福家的房顶上,听着身下房子里的动静,眼睛却看着天。
南方,冬天并没有那么冷,不过夜里也不好捱。
手机电量已经不多了,可是老昌依旧忍不住掏了出来,翻出女儿芸芸的照片,盯盯的看。
照片上的芸芸只有四岁,而现在……恐怕孩子就是站在自己面前,他也未必敢认了。
十四岁,该上初中了吧,听说被拐的孩子没有出生证,上不了户口,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上学。
一想到这,老昌就很矛盾,一方面不想让孩子换一个身份上了户口,这样的话他找到女儿的几率就更渺茫了;另一方面,他又担心,怕这个原因耽误了孩子上学,毕竟教育是一辈子的大事。
心总是拧巴的。
正呆呆的发愣,就听耳边不远处,“布谷”,两声清脆的鸟叫声,心念一动,扭头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几十米开外的一棵大树上,袁逸正呲着小白牙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老昌一乐,脚一蹬房檐,轻飘飘的跳了下去。那边袁逸在前带路,两人蹿高蹦矮,一前一后出了村子。
也没走远,就在村口,找了一块平滑的大青石,袁逸停了下来。手里拎着的东西一样样摆上,熘肝尖、回锅肉、酱脊骨、清炒荷兰豆。简简单单的四样小炒,之后又从兜里掏出两瓶二两装的老白干,拿出一瓶往老昌的怀里一塞,“来,哥,这顿酒非和你喝不可!”
从镇上过来,这个时间肯定是没车了,三十多里的山路,纵然修者体力异于常人,可这份心意也令人感动。
“喝!”
老昌接过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