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看绳子飞到了高高的树上,老边长叹一声,“有句老话,叫宁在世上挨,不在土里埋,要是有办法,能活着,谁都不愿意死,可是有时候,真的活不下去啊!”
白长生走过去,坐到了老头身边,递了根烟过去,自己也拿出一颗叼在嘴里。伸手掏打火机,先给老头点上,然后是自己,一口烟雾吐出来,谈话的氛围有了。
“我有病,绝症。”
什么病,其实老白比他都清楚,不过这时候他并不插言,等着老爷子自己说。
“大夫说叫慢性粒细抛白血病,细说我也不懂,反正就是造血功能坏了,造的血不合格,你琢磨,身子里的血给换成水那人还能活的了吗?大夫说能治,我不信啊!白血病小名叫血癌,是那么容易治得好的?”
“其实啊,也不算什么,英年早逝的有多少?老头我都这个岁数了,够本了!”
老白心中叹气,56岁而已,就算不延退,你还差四年才能拿到退休金呢!这就够本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老头苦笑一声,继续道:“你是不是想问,绝症大不了等死就完了,怎么非得上吊?其实,我也不想啊,死在病床上,怎么说也算寿终正寝,这要是自己上吊,算是横死的,我怕过不了奈何桥,可是……”
甭可是,其实,现在怎么死都过不去,和姿势根本没关系……
“我上了吊,人死也就死了,我儿子披麻戴孝,一发送就完了,人没了,最起码家没破!可我要不死,得了这个病也好不了,最后免不了一个家破人亡的局面啊!”
这就是很多农民的固有思维,人是肯定会死的,治不治的区别仅仅在于家破不破!很多农民一辈子都没去过医院,这是很多城市人都无法想象的。
“我不爱去医院,干活的人,身子骨皮实,有点小病小灾的,忍忍就过去了!这回犯病,在家吃药也没见好,被儿子生拉硬拽给带去了,结果查出了这么个病!白血病,我知道,这是判了死刑了!”
“大夫说这个病不用怕,现在有药了,只要一直吃药,和正常人一样!我一打听,什么玩意?一盒药要七千多,七千多啊!一口大肥猪才能卖多少钱?这个药一个月得吃三盒!他奶奶的,让我吃那个药,不如杀了我!”
老边头连说了两个七千多。
“在医院里,一听这个我就说不治了!我儿子跪在地上,抱着我大腿求我,说让我治,我儿子孝顺啊!”老边说到这露出了骄傲的笑容,不过眼眶也有点湿了。
“大夫看我们农村人也着实不容易,偷偷告诉我儿子,说家里条件不好,可以去买什么‘白瓶药’,效果差不多!一个月只需要不到3000块钱!咱也搞不明白为啥同样的药就差那么多,不过啊,就是一个月三千我也不治!生死有命,我一个月他娘的还没挣上三千呢,就花三千,这日子过的什么劲儿?”
这就好像一款游戏,免费的时候玩到了五十多级,你收费老子就不玩了!
“可是啊,我也是个没主见的,禁不住儿子软磨硬泡,我就这么死皮赖脸的活下来了,儿子到市里打工,干水暖,钱也不少挣,可是拿回来的钱,一多半都给我买了药了!儿子结婚了,按理说等于分家另过了,就这么往我这个无底洞里填,你说让儿媳妇怎么看我?人家就是不说什么,我自己这心里也不好受啊,在家里我抬不起头来啊!”
“前两个月,听说那个白瓶药的那个厂子被查封了,便宜药没了,再想吃就得吃那个两万块钱一个月的,我说拉倒吧,正好我不想治了呢!有那个钱买点什么不好?我让他们钳吧着我?我儿子不干啊,嘴上答应着,偷偷把药又给我买了回来,七千多!一下子买了三盒!他说药再贵……也没有爹值钱!”
边宏昌说到这哭了,不过脸上却带着笑容。
“他爹哪他妈有这么值钱?我知道这是孩子的孝心,但我能吃吗?那是我儿子的血啊,让我吸着儿子的血活?我不干!我得死啊孩子,一个月三千块钱的药费,我舔着脸活着已经抬不起头了!现在活一个月要两万,我怎么活啊?”
什么时间就是生命,效率就是生命,都是扯淡,现在,钱才是生命!
“我儿子是孝顺,可是我心里明白,久病床前无孝子!一个月两万,吃一个月行,两个月也勉强,可是他手里有多少家底我不清楚?到时候是让他去偷还是让他去抢啊?当老人的得有这个自觉,趁现在死,至少还能给孩子留个念想,你说是不是?逢年过节知道给我烧点纸!可别等到最后,那时候人也活不了,家也拖垮了,死了死了,还落一身的不是,最后这点情份也得磨没了,对不对?”
老头说着,狡黠地笑了笑,自以为得计。
不是想不开,而是真的活不起了。
一口烟吐出去,老白心情很是沉重。他甚至找不到劝说老人的理由,或者,真的该和他说一句对不起。
“老人家,”老白皱眉道:“即便真的如你所说,大不了不治了,病死也总好过这样吧?”
“可说是呢!”边宏昌看了看手中将要燃尽的烟头,又猛吸了一口,道:“我那个儿子死心眼啊,药买来,我不吃,他就偷偷给我下到饭菜里、茶水里,他奶奶的,防不胜防啊!”
老头说到这又笑了起来,脸上满是自豪。
“所以啊,不能再拖了,眼瞅着那三盒药就剩下一盒半了,我再不死,